喝了口剩下的茶水,杯中微凉的普洱香气似有若无,逐渐透露的苦涩让昀桑放下了杯子。
轻轻拢了拢袖子,不经回想起方才秦朝雪充满探究的目光,凝注在她的脸上,坦荡又透彻。
即便未曾与之深交,但早在长青宫资料中,昀桑便对这位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卿存有一丝好奇,如今寥寥数语,当真是名副其实。
大理寺之事礼部无权插手,且接二连三发生在西秦使者来访之期内,大齐面上无光,即便西秦太子和国师早已用国中有急事为由返程,皓帝也必定会要个说法,若查不出缘由,也无疑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是秦朝雪也会另有其人。
此事蹊跷,平常人都能嗅其中的不寻常,昀桑不知是该赞那幕后之人做事滴水不漏,还是该讶异他们的嚣张。
深知既入朝堂,此路凶险,这才刚刚开始。
近来就连一向以廉洁奉公著称的礼部氛围也略显压抑,但昀桑却乐得耳根清净,本想着终于能潜心工作一阵子了,便听得耳边嗡嗡生尽是谁家查出了哪些龌龊事,谁又锒铛入狱云云,作为习武之人五感发达头一次成了件令人头疼的事。
正想着封闭听觉,陷入冥想,却偶然闻人说到:“听说前些日子大理寺内离奇死亡的刺客有了些眉目了。”
“是吗?到底是何原因?”
“大理寺似乎探查出与当晚当值侍卫家的小娘子有莫大关系。”
“我看此事蹊跷,难不成她一小女子还能有如此本事将那些刺客杀死?”
“咳,她自己当然不能,可听说这女人以前曾在太后宫中侍奉过,这其中……”
说到此处,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当今朝堂上到底是情况,即便大家未曾点明,可明眼人都能瞧出一二,皓帝这皇位坐地着实不安。
直到礼部尚书吴衿走入,这诡异的尴尬气氛方才缓和。
众人皆向其行礼,听闻方才众人诺诺,昀桑心下思索。
即便自己未曾着手探查此事,也对此女身份略有讶异,众人皆知大理寺内外严整,固若金汤,却未曾料到太后的手已然探到大理寺门前?若消息属实,可当真是野心勃勃了。
不过她想当武则天,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如若此事当真,将手中算珠轻轻拨下,圆润的檀木珠停滞在指尖,昀桑眸光微闪,眼前一时浮现出秦朝雪思考时沉静清烨的面容,不禁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了。
许是印证了昀桑的担忧,隔天便传出大理寺卿秦朝雪于宅中遭到刺客袭击,不过好在钟域良将军偶然路过,听闻宅中似有刀剑相击打斗之声,出手相助,方解其燃眉之急,即便刺客最后刎颈自尽,但却保下了大理寺卿一命。
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似乎证实了都是同一股力量所为,从神策军到大理寺,此人之胆大妄为以及权力之深一时震惊朝野上下,即便人人自危,众人皆不敢过多议论这一系列事件,单看帝王脸色便知,龙颜早已盛怒,若不能尽早找出凶手,必有一大批平常行事不端,*****人头落地。
此刻的景瀚殿内气氛沉重,空气仿佛是缀了水的棉絮。在秦朝雪汇报完大理寺时至今日的所有侦查工作结果以及自己遇刺的详细经过后,座上帝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秦朝雪一直低头,等待着皓帝的吩咐。心中知晓即便帝王一语未发,集聚的怒气已达最高。
长久的默然后,秦朝雪终于听得头上一声冷沉的吩咐:“爱卿这段时间辛苦了,朕心知大理寺已做了最大努力,此事……暂且搁置吧。”
“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秦朝雪颔首,“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告退。”
在秦朝雪踏出殿门后进入的冯炳,担忧地看着稳坐上位丝毫未动的主子,连忙到跟前服侍,仿若未曾看见被帝王怒气所殃及而破碎的黄花梨桌角,将桌上纹丝未动的掐丝珐琅花鸟瓷杯拿走,换上新茶。
“冯炳。”
正准备躬身退下的冯炳终于听道座上帝王一声低沉的召唤,仿若泰山将倾,连忙上前。
“传内阁首辅方仲贤,右相魏怀甫,吏部尚书,刑部尚书即刻来见朕。”
“嗻。”
冯炳走出景瀚殿,殿外的风似乎更为凌冽了,檐下的宫灯闪烁不止,将熄不熄,隐隐约约。拢紧了袖子,步下阶梯。
皇城的天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