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卧室的门,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客厅里的黑暗中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怪物,它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巨大的,森然闪着亮光的巨大镰刀,状若传说中的死神。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然而就在我即将惊叫出声的那一刹那,那黑袍人的身影忽然又变淡了去。
我惊魂未定,可是再看时却发现门口已经空无一物了。
一时间,我竟然呆住了,不知道该嚷,还是该沉默。
那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静谧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呼啦呼啦的翻书声。我的思绪这才收了回来。我轻轻地把被风吹开的纳兰词合上,抱在了胸口。隔着书,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书也能感受到我的心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直到客厅里响起了开门的声音,随即门口的灯被打开了,我才从恐惧中勉强回归了现实。母亲回来了。
我隐隐地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并没有把我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诉母亲。但是我已经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已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纠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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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由器断掉的天线至今还没有找到,但我发现坏掉的路由器居然又能用了。先前检查的时候我可是确定过,它已经彻底地坏了。
一个坏掉的机器忽然又恢复了它的功用,这看似是一件好事情。但倘若这事情来得无缘无故,那么它就成了一件鬼事情。
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然后去试探性地问母亲,她有没有进过我的屋子?
母亲一边洗衣服,一边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她绝对没有进过我的屋子。一不留神,又把手里的肥皂滑到了马桶里。
乘着她去捞肥皂的间隙,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敢于确信,在书柜的某处,或者是床下面,亦或是电脑桌后面,一定是藏了什么东西的。不然的话,我那些掉下来的书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回到书架上,坏掉的路由器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再度能用。
更何况……我那一天的确是在门口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双猩红的眼睛至今还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不太清楚它到底是为何而缠上我,但我觉得它是对我不利。
保不准哪一天它便会杀死我。
母亲没有看到过这个黑袍人,她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她是局外人。那个黑袍的怪物,既然在我面前出现,那么他的目标肯定是我了。而母亲没有见过它,她便不该是他的猎物。
我不想把母亲牵连进来,所以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
我坐在床上,深呼吸了几下,然后开始思考,整理这些事情的头绪。
首先,我的房间里应该是有一种非科学的力量,帮助我整理好了书和路由器。
我不能确保这股力量便是善意的。换句话说,倘若打开想象力——我的房间里有一个逆时空奇点,处在这个奇点周围的事物理论上永恒存在,因此无论怎么改变它们的外形,它们都会回复到改变前的某个时间点。
所以我的书回到了书架上,和原来的位置一点不差。所以我的路由器断掉的天线又恢复如初了。
这种想法,唯一不成立的地方在于我。假设我的想法成立,那么我同样是进出于时间流的人,为什么我的位置和记忆没有复原?
所以说,这个猜想行不通。
那么,我就想出了第二种解释。
我的房间里,绝对有一个非物质的存在。或许是我的那一本书成了精,变成了一位书仙。
它没有害我,却帮我收拾了书架。而且那个被我判了死刑的路由器,也是它修好的。
而且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一夜,我看见的那位黑袍怪物,之所以没有向我出手,恐怕也和小书仙有关。
我在书架上扫了一圈,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桌子上的纳兰词上。
“是你在保护我吗?”
我问。
那一刻,我死死地定住了它,希望它能够忽然活过来,然后回答一句:“是啊,不必感谢。”
亦或是:“哎呀,被你发现了呢。”
就算是最糟糕的:“蠢蛋,终于发现了吗?”也可以啊!
但是,事情并未如愿。我盯了它好长时间,它都没有移动分毫。
我无奈地把它放回了桌子上,走出了屋子。
夜已经深了,母亲还在客厅喝茶。她一向是看网络小说看到凌晨四五点钟的。
最可恶的是,她自己熬夜熬的那么狠,却不让我熬夜。我就很烦!凭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也是我把她称为“黑恶势力”的原因。
我从客厅路过,并没有打扰她的意思,而是在盥洗室洗漱了一下,然后走回了卧室。
我的床上有很多抱枕,但是今天晚上我哪个都不想抱。
我要抱着我的纳兰词睡觉。
书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上面特有的墨香,有的时候能够让你精神百倍,有的时候却能够让你安心入眠。
我抱着书,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直到我的鼾声渐渐的响起,我怀里的书才动了一下。
紧接着,它逐渐地膨胀了起来。
不多时,它化成了一位少女,从我的床上站了起来。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映出了她绝美的容颜。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此时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轻轻地把手按在了我的心脏上,感受着我的心率。片刻之后,她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一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终于……终于!”
她低声说了两个终于,声音便哽咽了。一行泪水从她目眶里面流了出来。
泪水滴在我的被子上,然而她的身躯却是忽然一僵,猛地站了起来。
黑袍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我的床边。一阵阴森可怖的怪笑,从那低低的帽檐下传了出来。
“桀桀,嘎嘎!”
宛如一只老鸭在嘶吼,但是声音却是极其之低,仿佛生怕被人听见一样。
书化成的少女,神色骤然变得冰冷无比。下一刻,她的手掌悄然到了黑袍人的身侧,以一种不可规避的轨迹袭向它。
这一掌的角度极其刁钻,无论是黑袍人向前向后,向左向右,亦或是蹲身、跳起,都不能躲过这一掌。
然而,对方好像从来未曾想过要躲闪一样。
那一掌迅捷无比地削中了它。手掌从它身体中穿过,黑袍人的身形如烟雾般散了,只留下了它的怪笑。
“桀桀,嘎嘎!”
仿佛是对她的嘲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