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我们两个人的长辈都没有收到我们两个人的祝福。
“我们给双方老人打个电话吧!”一天,趁着他没有喝酒,我说。
“没有必要吧?打一个电话,他们的日子还不是照样?”他说。
我生气地说:“为什么不打电话。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电话,可是他们希望得到我们的问候,也代表你的家人看重我,我的家人看重你。的确,以前我不懂事,觉得没必要,可是现在我知道,这电话挺重要的。”
“什么重要的节日?有什么好重要的?”他说。
“好吧!好吧!不重要,对于你的家人,接不接到我的电话一点都不重要,可是我的父母希望得到他们女婿的问候,你的电话很重要!”
“……不打!”他说。
“为什么?我的家人把你怎么了?打一个电话你都做不到?我和你结婚,他们从来没有反对,在没有房子,没有彩礼丈母娘就不让姑娘结婚的时代,而我们两个结婚,我妈一句话都没有说,你还想他们怎么样!现在向你要一个春节的问候,有那么难么?”我彻底愤怒了。
电话,他到底是没有打。老家的父母,处在卖地的风波中,因为和夏士任是邻居,他们过得也并不开心。我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帮到他们,只有着急罢了。
一天,我正在上班,大堂的章经理悄悄找到我,说:“夏雨芒,有人给大堂打电话,说你是一个坏女人,说你不辞而别,道德品质坏极了。”
对于我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不是我觉得,我有短被人家揭开,而是我一直躲开的人,那个我心中的恶魔他终于知道我在哪里,找上门来了。
他一直是我心中的梦魇——他,是钱西罗,他本名钱志罗,因为喜欢打球,崇拜球星“c罗”,他后来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钱西罗。我们两个人的相识来自于在老家的相亲。那个时候,我们老家的年轻人几乎没有自由恋爱的,都是相亲,定亲然后结婚生孩子。我们两个人,走的也是这种程序。
也许你会说,没有爱情,没有相处,怎么会结婚?可是,那时候,所有人都是这么结婚的,婚后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地生儿育女的夫妻,也不在少数。
如果他能够安安心心,耕田种地,如果不是他经常不回家——他的心目中是没有家的,一个月也没有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呆一个三五天,每天浪迹于外。他最得意的事情,是他和人家打架,把人家打得住了院,由他妈妈赔人家两千块钱的事迹,被他当做很光荣的历史,讲给大家听,可是有人在背地里说,那个被打的男孩子十分老实,平时说话都是斯斯文文的。他也没有事业,他一直说他在忙事业,可是他根本就没有事业。我工作,开了工资,他会立码有各种原因把我的钱拿走,然后一分不剩。我最惨的时候上下班连一块坐公交车的钱都没有,更别提午餐费了。于是,有一个月,我开了工资,赶紧把钱掖进衣角,他向我要钱,没有要到,他抓住我的头发撞向那堵厚重的水泥墙。
这故事的开头我写过,可是我觉得有必要重复一下。因为这毕竟是我的梦魇,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尽管,最后我在他的拳头和撞击之下,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鼻血流个不停……我之所以活下来,不在于他的手下留情,而是那时候,我的生命里是十分顽强的。
我趁着夜色逃走——不逃怎么办呢?除非杀掉他才能摆脱家暴。要么就被他打死。逃走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我们都活着。
后来因为没钱去医院,我休养了一年,虽然走路动作稍微大一点,鼻子就疼痛不已,经常头晕恶心,但是,人总算活着的,我说过,我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
而他也从对我的一次次暴打,尤其是我逃走前的那一次暴打中获得了无限的自豪感,他也无数次给人家讲这故事,以战争中英雄的语气讲他打我的故事。直讲到一位老阿姨忍无可忍地痛骂:“你一个没教养的牲口,牲口也是只知道吃草,不做畜生的事,你连牲口不如,你把自己老婆打了,居然好意思和人家这么吹!听你讲你自己的故事,你可真该天打雷劈了。人不报仇天报,天不报应你,天瞎了眼。我恨不得把你嘴巴子撕开!你半奸不傻的玩意!”
老阿姨的痛骂,才使他闭了嘴。当昔日的同事把这故事讲给我听,她建议我应该把他告上法庭。我已经心灰意冷得恨不得把他的名字和他所有交集从记忆里抠掉,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再见他,连看着他受到惩罚都不想。
前两天,有的同事悄悄对我说,有一个用餐的男人,到处问大家认不认识夏雨芒,说他是夏雨芒以前的男人。我猜一定是他了。他的道德并不好,今天又把电话打到大堂,瞬间,我的头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