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相逢终是客,从今难再遇故人!
我强忍着相思,从回忆里打量你,已将近三载了。而今,与你相隔,已是第三个飘雨的清明……
昨夜的雨,在被大风摧残了一个晚上之后,今早终于停止哭诉了。于零零碎碎的鸟的啼欢声里醒来,懒懒地伸个腰,轻扯动窗帘一角,外面的世界又恢复一片清新悦人了。
其实,我本打算要出去透透气的。
纵使校园溪水清清柳色新,初放的牡丹同桃樱的气味混杂漂浮,于校园里走总忍不住频频侧目,我还是想要出去透透气。这就同我的心境有关了,且并不是经常因欣赏美景就能在湖边坐一天,常于宿舍蜗居同手机为伴,已使我大脑多少掺杂了些污浊混沌不堪。这就叫我对外面公园里的环境有了期许,有更大片的牡丹园,更紧密的树丛,湖风游船同白鸽。
在外面走走,吹吹自然的风,也不用在意身旁来来往往的都是何许人——同我一般都是游园赏花的人罢了。真正同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打心底里舒坦,而且我固执地认为,辽阔天地的风不管狂躁轻柔,它能将世界的味道带给我,一下一下,我的大脑跟心境就被洗漱干净了。
然而,我又再一次忍住了。瞧瞧冷风吹的天色,想到街上游人的喜悦同扫墓的悲悯,一阵怅然从心底冒了出来。我终于,还是没勇气踏出一步。
也许,我该庆幸我最终蜗居在了宿舍,虽然同自然的风气相隔,对于人心,我却有了深刻的体悟。
提到死亡,有的人置之一笑,有的人面色凄然。若还有选择,我可能是处于两者间的。淡然处世之道,莫不是对一切可能惊扰内心的坦然置之,所以我总希望我是不悲不喜平静接受死亡一说的那类。可某时将自己强迫过度了,便又沦为了后者——害怕面对,且不管世界好坏,只是徒劳地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不想这世界的行进缺少我,更不希望人们将我忘记,虽说人们也不一定识我知我更别说将我牢记!
我的心跳在加速,呼吸有点困难,血液流速减缓不够供应,我就感到我的大脑蒙沉沉的了。
在我站在花洒下闭目凝神之际,一种窒息的气味油然而生,叫我心里恐慌,大脑却一时因憋气缺氧还未反应过来。立即将头从水流里移出,大口大口的吸气叫我心有余悸。我想,余生,我恐怕是再也不敢做如此尝试了。在水流冲击憋气的那仅仅十来秒的时间,我体会到了什么是死亡,我也终于明白,此生,我与置之一笑静心而待是无缘了。
爷爷,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你对神明既恭敬又心有畏惧。也终于明白,当时当日一身病将你拖垮的你,面对白昼不分的噩梦时,你第一时间是想到向家神许愿祈祷。原一切反应,都只是出于对死亡本能的恐惧罢了!
我终于明白了你,却是无法同你交流我的感触了。这不怎么好的现实,叫我心里憋屈的慌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便是别你之后的第三个清明了。想来下午时分松柏冢累累处,白烛红香已插满了每个坟包,纸钱同浓茶甜酒气味掺融,已由坟冢向天的更阔处飘散了。可我知道,这后辈隆重的孝敬里,你的分量只怕微不足道。
爸爸的病历时已久,是不方便出门吹冷风的,更别提灌阴风。妈妈,你也知道,自从你第一个冬天使家里不得安生后,她是不大愿意去惊扰你的。我和妹妹又咫尺天涯,这样便只剩两位哥哥了。不幸的是,大哥二哥亦是早已外出,给你烧纸钱的人又缺了。然后你就知道了,三四家人,只有过了知天命的大伯去看了看你。至于旁家亲邻是否同往年一样给你插香,我就不得而知了。
总的说来,你的坟前,是不尽的凄凄然了……
今时清明可有三天闲暇供我消度,然匆匆小假终不能如你愿。异域他乡,惟愿洛都的风裹挟牡丹的香气,山迢路远能吹到你的坟前吧。我一切尚好,还请毋须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