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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竹林寥寥遇佳人

薛君恒送走叶雪城一行人后,回到了府宅,内心很是苦闷,整个下午无心读书练剑了。自入京以来,薛君恒所见众书生,不是只知求田问舍的庸俗之人就是动辄以礼教压人的迂腐之辈。能得一知己太难,故而叶雪城孟楚客等人离京对他来说,平添了不少愁绪。

第二日,薛君恒前往太和宫学习术数。太和宫讲官乃是杨一清,字应宁,他是先帝朝名臣,在朝堂儒门的地位仅次于杨廷和与蒋冕。其所传术数,以《周易》为基础,涉及象数、卜筮、堪舆、阴阳、五行之学。这些学问不仅能趋吉避凶,且对于乐道,剑术、机关等其他艺能来说,也是互相依存促进的,薛君恒不敢大意,很认真地听讲,只是他这方面的资质很普通,只是初步地了解了些理论。

一堂课上完,按照日程,下午该往弦歌林了。再次来到弦歌林,依旧是竹木葱葱,碧意盎然,幽雅清新的环境令人耳目一新。薛君恒在自己的席子上坐下,看向墙体月洞门的珠帘,盼望着那道淡黄色幽香倩影的到来。

他望得入神,浑然未觉邻座的夏言已经被神秘人耳语一番,跟人换了座位。新来的这位却是个生面孔,但见他细眉如弯月,薄唇似樱桃,眼中似闪烁着一对玲珑剔透的琉璃珠,肤色雪白温润,脸颊含笑,透着一股娇俏与诡谲。若不是书生打扮,他人真会以为这是哪家的绝色少女出来溜达了。

这俊俏书生偏过头来,盯着薛君恒半晌,薛君恒始终望着月门,未曾注意到他。书生很是不悦,他想了想,突然咧嘴坏笑,他从包裹里取出一株草,悄悄探到薛君恒鼻端。

薛君恒正出神,猛然鼻孔一阵瘙痒,“啊切”,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这一喷嚏把他自己也给惊醒了,薛君恒大怒,一把捏住探过来的那只手,转过身就要发作。

“哎哟…疼。”薛君恒转头,发现他捏住的这只手,是一位俏生生的小书生的。但一看这小公子的面容,薛君恒的滔天怒气顿时萎靡了下来,他转怒为喜,惊呼道:“京娘兄,你也来了。”激动之下,手却握的更紧了。这小公子正是蒋莹莹。

“放开我……疼啊。”蒋莹莹涨红了脸,挥起小粉拳,捶打着薛君恒的胳膊。

薛君恒连忙放开手,蒋莹莹揉了下手腕,这才敛容佯怒道:“你这个登徒浪子,就知道痴看那美女老师,以为你把为兄都给忘了呢。”

薛君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会不会,君恒这几天一直牵挂着贤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相逢,真是太好了。”

蒋莹莹心中闪过一丝甜意,但他表面上仍是一副薄怒状,审问道:“那人家坐这里半天了,是不是我如不逗逗你,你痴坐这里一年都发现不了?”

“这……君恒并非有意,京娘兄勿怪。”薛君恒很是尴尬,他是个直肠子,也不懂得掩饰。

蒋莹莹狡黠一笑:“我在我爹爹面前苦苦相求,才得批准来这里上音乐课。但……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上课吗?”

薛君恒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京娘兄能来此同修,君恒是十分欢喜的。”

蒋莹莹小嘴一斜,眨了眨眼,学那纨绔公子一甩折扇坏笑道:“本少爷最喜欢有才艺的美人了,当然是来这里寻找机会,一亲梦竹仙子的芳泽啦。”说罢一声浅笑,并故意以挑衅的眼神看向薛君恒。

“你……”薛君恒闻言大怒,可他一看到蒋莹莹娇俏可爱的小脸,想到他外表古灵精怪,内心天真纯善的个性,心又软了下来,“你……不可胡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嘴里慢吞吞说着狠话,面上却透着无可奈何。

“哼…我倒要去看看你准备怎样不客气。”蒋莹莹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看他。

薛君恒只得由他去,心中却十分诧异。像刚才那番对梦竹老师带有轻薄之意的话语,若换了另一个人说,早被他揍成烂泥了。偏偏蒋莹莹这么说,他却不是特别生气,像杨慎这样的才子与梦竹同奏琴曲,他心中都有些酸酸的,而蒋莹莹口出轻佻之语,他不仅不生气,且并没有一点点醋意。

“喂……你又发什么愣呢?”蒋莹莹见他不说话,还是忍不住过来拍了他一下。

薛君恒正待讲话,突然一阵香风袭来。只听筝音传来,原来是梦竹到了。隔着珠帘,那一袭黄衫白裙盈盈坐下,她轻抚着筝弦,依旧是那么淡雅从容。众人见讲官到了,依次停止了喧哗。薛君恒与蒋莹莹自也不敢多言,端直身子坐好,静静听梦竹授课。

上一堂课梦竹讲授如何识乐谱,奏五音。此时她开始讲述五音与五行的关联,宫商角徵羽各自对应着木火土金水,音节的律动法于阴阳术数,是能够达到改变气运,调整内气及神识的作用的。她先教授了一曲《清心诀》,该曲可以排除杂念,对神识及气功的修炼具有一定辅助作用,薛君恒很喜欢这些,学起来十分用功。

梦竹一曲奏完,让下面的人轮流独奏,并一一指出不足。轮到薛君恒时,他放开神念,完全沉浸于《清心诀》的乐声中,脑中一片澄澈。这时他不自觉地聚气,开始运转浩气诀的功体,由于弦音的效果,他的意志更加精纯,猛然间他一动念,一股浩气自脏腑冲至印堂。他竟然突破了几天前修炼浩气诀的瓶颈,达到了格物境。登时,他整个人容光焕发,面目上多了几分威肃端庄。

众人吃惊,他是这批新生里第一个浩气诀突破第一层境界的。月门那边的梦竹也是轻轻一笑,赞道:“薛公子独奏时能把神念与曲子融合,所以曲音增益了他的内功,你们学乐,就该向他这般,人与音合一。”众人见梦竹对薛君恒青眼有加,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

薛君恒心中却是明白,若不是叶雪城教过他《般若众生相》相关的一些禅修法门,他也不能如此熟练地控制自我的神识,而非他有音乐天赋。乐道本质上也是一种精神控制法,因此他得以相辅相成。

一堂课上完,梦竹依旧是淡然离席,诸生也各自散去。薛君恒眼见天色未晚,乃看着一旁的蒋莹莹,笑道:“京娘兄,这边的竹林景致风雅,不如同游一番,愚兄请你喝酒。”

“才不去。”蒋莹莹轻哼一声,但身子却不自觉地凑近薛君恒,朝着薛君恒眼前方向走,显然口是心非,是想跟他一起走了。

薛君恒见状哈哈大笑,他一把拉住蒋莹莹前行。蒋莹莹又羞又急地挣开他,却也不十分生气。薛君恒见惯了他异于常人的扭捏,也不以为怪,一路上向蒋莹莹介绍周围的环境,说些刚才学琴的心得,心中十分畅快,这几天因送别叶雪城的阴郁情绪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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