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寿在千叶楼放火杀人,乘着火势愈加浓烈,他悄悄出了楼外,只见庄内众人纷纷赶往千叶楼救火。他又溜到仓库与马厩放火,多处起火,众教徒疲于奔命。他见好就收,急忙出了庄园,到了约定的地点与叶雪城会合。
大约在后门附近,朱寿撞见了扛着一名昏迷黄衫女子的叶雪城。二人正待一起出去,这时,忽然喊杀声起,只见那名审讯过朱寿的贵公子与另一名身材瘦削的、秀才打扮的年轻人一起,带着大批教徒围杀过来。
贵公子面容狠戾,冷笑道:“你很好,有胆量动我的女人,抢我的大将。”顿了顿,他目露凶光,喝道:“你,今天必须死。”
叶雪城却不慌,他横剑而立,哈哈大笑:“可笑你一教之主竟分不清形势,我乃大将军江彬麾下军师,今番来不止是救人,而是要荡平你这千叶楼,大军已在庄外,尔等插翅难逃。”
这教主惊疑不定,忽听数里外杀声震天,擂鼓号角之声惊天动地,竟是似有千军万马袭杀而来。白莲教诸人个个惊慌不已,那教主面色僵住,虽然教中奇人异士众多,但江彬大军乃是大明一等精锐,他不敢轻忽,连忙下令众人戒备,叶雪城乘他们分神之际,光一般闪入黑暗之中,早不见了人影。
到了外面树林,两人与孟楚客会合,原来孟楚客精通奇门机关,他身上有一物,状似大喇叭,能模仿各种声音,千变万化。叶雪城问其原理,他总是笑而不答。适才千军万马的喊杀声,便是由此物模拟。三人不敢耽误,骑上偷来的马匹,疾驰而去。待白莲教众人反应过来中计后,已是追之不及。
三人加快了回京的脚程,因为耽误了两天,再不快点回去便会错过今年的春闱会试,叶雪城此番来京就是为了考取进士。
寻常的举子们这几天都会聚在客栈里,相互探讨可能出现的题目,交流经验,或是考前发力用功,有门路的则是去朝中官员府邸打点,以后入仕也算有个依托。
唯独叶孟二人,竟然在临考之际,孤闯贼巢大开杀戒,有错过科考的可能不说,在考前准备方面,比起其他人也是拉开了差距。
朱寿不参加春闱,倒是不急,他一路上听完叶雪城二人的行动过程后,很是佩服,不断地用赞赏的目光盯着叶雪城,并轻声说道:“其实错过了也不打紧,以你的本事,随俺一起去考武状元,我们在校场打一场,岂不痛快。”
叶雪城白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却加紧了马力。一到京城,叶雪城匆匆将王娇娇送到王府,便与孟楚客急忙赶往科场。
数天后,春闱结束,叶雪城与孟楚客信步走在京城街中,打算去众多举子寄宿的“尚儒客栈”住下,一来与其他读书人交流心得,二来也为日后仕途结交些同道。
路过集市,人群熙攘,忽然间一阵喧闹,众多商贩与行人惊叫着四处躲窜。只见一辆马车呼啸而来,疾驰如风,行人如惊鸟四散,不少行动慢的被撞倒在地。前路挤成一团,老少妇孺纷纷吓得大叫出声。
叶雪城正待出手,突见人群里跳出来一个汉子,他纵身扑上车,一脚将车夫踹下。只见他大喝一声,势如奔雷,紧接着他奋力急拽缰绳,往回一扯,那车前两匹马竟被这股大力降服,扬起前蹄顿下了脚步。
这车子猛然骤停,车身剧烈摇晃。车内人差点摔出来。叶雪城这才看清,这跳上车的大汉一身灰色襕衫,头束儒巾,竟也是个赶考的举人。
“哪里的贼子,敢惊扰蒋相公车驾。”那被踢下的车夫怒骂道。那书生还未答话,车里走出了两名劲装家丁,腰间各自悬着一口刀。
两人见到这书生模样大汉,不由分说,上来就要厮打,那书生身长八尺,体态壮阔,他不甘示弱,挺身就撞,竟撞倒了一个。紧接着他跳下马车,握拳而立,愤怒地看着隔着车帘悠然而坐的“蒋相公”,斥道:“尔等于闹市驰骋扰民,差点撞死无辜妇孺,还敢行凶,真当京城无王法吗?”
那两名带刀家丁恼了,正待冲上去厮杀,被车内人制止。只见帘子掀开,一名富家公子走了出来,他华袍玉带,头戴束发紫金冠,面如冠玉,显非寻常士绅家的衙内。
“一个穷酸举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妄谈王法?”那公子轻蔑一笑。
叶雪城见他身旁的围观众人纷纷唏嘘,不解地问身边的一位老丈:“老先生,这位公子是何来头啊。”
老丈打量了叶雪城一眼,小声问道:“相公是外地来赶考的吧,这位蒋衙内可是蒋大学士蒋冕家的公子,平时骄纵惯了,谁人敢惹?那个书生怕是要倒大霉了。”
叶雪城不禁眉头一皱,静静看向那个挡驾的书生。
“道无先后,法无高下,我如何不能论得?”书生语气铿锵,丝毫不惧。
书生继续高声说道:“就是当朝太子敢胡作非为,我也要将他拉下马来。”
蒋公子眼光闪过一丝寒意,挥了挥手,他身旁的下人立刻会意,一起拔刀冲了过来。
那襕衫书生本就高大,身强体壮,有一身好力气,更兼勇气过人,丝毫不惧来者。两名家丁持刀砍来,他迅猛地避过,一拳砸出,便将其中一人兜头击倒。
另一人在旁乘机砍向他左肩,书生闪避不及,肩膀被划了一道口子,他大喝一声,忍着疼痛狂扑向那家丁,家丁被这威势惊到,吓得手脚发抖,刀竟不觉间掉落,他转身就要跑,却来不及了,被书生一把扯住领口猛地掀倒在地,醋钵大的拳头只一拳,就给家丁砸得满脸开花,惨呼不止。
“这个举子不懂武艺,但天生一股锐气,能以一当十。”叶雪城不禁赞叹。孟楚客点点头,二人继续紧盯着那蒋公子。
蒋公子瞪着倒在地上只能呻吟的家丁,暗骂道:“真是废物。”但他看向书生的眼神,依旧是那么轻蔑。他冷冷问道:“你很有种,敢不敢留下姓名?”
“薛君恒,字懋功,怕你则个?”薛君恒慨然而立,自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杰气势。
蒋公子眼光冰冷:“如此甚好,免得做个无名之鬼。”说罢他伸手探向腰间一抽,一缕寒光被刹那间拔出,竟是一把束腰软剑。蒋公子将软剑一抖,如长蛇出穴,疾点向薛君恒,薛君恒虽有一身拔山之力,毕竟不是练家子,身形不够利索,堪堪受了这一剑,胳膊上多了一道伤口。他忍住疼痛,跳到一边,欲扑上前近身搏斗,可他每次有动作,蒋公子总能及时移开,同时手中软剑如匹练如蛟龙,蜿蜒腾飞,几个回合下来,薛君恒全身新添了不少伤口,衣袍也碎裂了多处,被血染得通红。他虽负伤,却依旧不示弱,顽强地与蒋公子对峙。
蒋公子玩味的眼瞳猛然一缩,杀意顿起,手中软剑猛然被抖得笔直,如离弦利箭,“嗖”地刺向薛君恒胸膛。薛君恒感受到了危险,但已经是没有办法了,他没有惧意,只是一双朗星般双眸死死瞪着蒋公子,目眦欲裂,发出了一声长啸,声震四方,就连蒋公子也被这不屈的气势所慑,剑势竟是慢了一分。
正当此时,一道白影飘出人群,紧接着寒芒激射,一柄利剑出鞘顺势一架,将蒋公子的软剑格开。薛君恒连忙后退,躲过一劫。
来人正是叶雪城,他收剑回鞘,对着蒋公子拱手施礼,说道:“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这位懋功兄有功名在身,便是蒋阁老也不能轻易开杀的。”
蒋公子看得出叶雪城武艺不凡,虽是恼他半路阻拦,却也不敢轻忽,于是敛容问道:“你又是谁?”
“晚生江西叶雪城。”叶雪城不卑不亢地答道。
此话一出,顿时围观人群一片哗然,纷纷议论。“他就是独闯千叶楼,以一人之力剿灭白莲教的叶雪城啊。”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等人才圣上会破格录用的吧。”
“那是,听说当今圣上最好习武攻伐之事,这等文武全才,必是未来新贵。”
叶雪城愕然,心道没想到京城消息传得这么快,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成了京华风云人物。此时蒋公子变了脸色,他内心恼怒却有所顾忌,只是回了一礼,轻声道:“既然是叶公子出手,我给你这个面子。”说罢拂袖而去,眼中却是寒意森森,不甘之情溢于言表。
叶雪城不去管他,急忙回头扶住薛君恒,问道:“兄台不要紧吧。”
薛君恒看向叶雪城,目露感激之色,举手就要躬身作揖,却被叶雪城拦住。薛君恒感叹道:“我听过玄策兄的大名,救命之恩,君恒必当以死相报。”叶雪城止住他的话头,连忙与孟楚客将他带回客栈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