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浅能感受到这些人的不俗,薛君恒自是不在话下。
“薛大哥,这些人并非善类,横冲直撞的,也不招呼一声。”莎曼有些不悦,冷眼瞧着这十几名庄客的背影。
“不必在意,武林中人多率性而为。”薛君恒虽有同感,但他此番出游,更多的是想探访寻常百姓的生活,不想与那些江湖人或修行者过多纠缠。
于是众人一路前行,午时太阳正毒,大家皆有些口渴,所带的水也剩的不多了,奈何山林阻隔,阡陌迢递,就是看不到人家。
“薛小子,让你坐马车出来不听,现在爽了?”风六伯见莎曼额头滴汗,嘴唇发干,有些心疼,不满地抱怨着。
“我大哥也是想深入民间,你懂什么?”王朗顶了他一句。
“我呸,你个畜牲,也学人讲礼仪。”风六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老贼,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王朗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怒目而视。
“来来来,爷爷今天皮痒。”风六伯又蹦又跳,撩起衣角扎在腰带,另一手深出,勾动手指,一脸的挑衅。
“吼……”一声,王朗发出狼嗷声,似能撕裂虚空。
“王朗住手。”薛君恒未及说完,王朗脖子一昂,已经现出原形,化作一匹巨狼,身长一丈,它后腿猛地一瞪,纵身扑向风六伯方向,如钩刺般的前爪在阳光下格外闪耀。
“大人……”雷浅大惊,虽共事多日,他还不知道王朗乃是狼妖化形,薛君恒他们不想惹人惊怪,所以从不曾说。
“无妨,王朗是个好妖,他俩从西漠闹到中原,不会有事的。”薛君恒笑了笑,实际上这二人斗嘴撒泼,多是风六伯挑事,自己又不好意思教训长辈,只好旁观一回,也让老头吃点苦头。
王朗变出狼形,比平时更加凶猛,仗着一身大块头及钢牙利爪,屡屡将风六伯逼入险境。好在风六伯最擅长的乃是身法,速度敏捷,这才一次次避开攻击,只是无暇反击,到底有些被动。
莎曼自是不愿见两人打斗,本想让薛君恒帮忙拉架,却见他嘴角含笑,心中觉得蹊跷,正要质问他时,忽听远方一声娇叱,一柄利箭破空袭来,直奔王朗后脑。
那支箭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不仅劲道强悍,且死死瞄住王朗,他即便移动了身形,箭矢便能及时调整,轨迹的终点,始终直指王朗的后脑。
王朗大惊失色,此时风六伯也感觉到了异常,也不再与他缠斗,急速掠到一边,愣愣地看着现场。
薛君恒瞳孔一缩,看出了这一箭的不寻常,他不敢大意,转身移步,拔剑出鞘,攒足了全身气力,浩气诀功体全速运转,仲夫子剑诀的招法融合银月剑意,劈出了势可破天的一剑。
“嗙啷”,飞箭被劈开,但其力道仍震得薛君恒连退了两步。
众人齐齐朝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背后的坡道上,一人一骑一弓,马上坐着的,竟是一名戎装女子。
“妖物,安敢欺凌长者。”马上女子眉目如画,英姿飒爽,只是表情略显冷酷。
她见一头妖兽对老人逞凶,薛君恒这些年轻力壮的就在一边看着,而她引弓发箭时,这厮竟敢阻拦,难道他们都是这妖兽的帮凶?
她未及多想,策马朝薛君恒等人冲杀了过来。她的那支箭乃是师门所传至宝,如今被薛君恒所破,如不赶紧回收,师尊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女子纵马杀来之际,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六七尺长短的双持斩马剑,她双臂看似纤细,却极有力量,只凭单手便将那柄重剑轻巧地舞动,剑影上下翻飞,剑意收放自如。
所谓剑走轻灵,刀行厚重,无论是在战场或是江湖,使这种大斩马剑的人极少,此剑流行于大刀尚未普及的汉朝,自砍刀出现后,这种斩马重剑便被淘汰了。毕竟论灵巧不及轻剑,论霸道又远不如大刀。
虽是如此,但武林中总有些复古的奇人,在武道上另辟蹊径,化腐朽为神奇,创出了一些古剑独有的击刺之法。至少薛君恒就认识一位精于此道的朋友:武状元朱寿。
“姑娘,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杀手,未免太过。”薛君恒当先迎了上去,朗声责问。
“少废话,看剑!”那女子根本不想与他搭话,手中大剑借着骏马狂奔的冲势,斩向薛君恒,此人一剑破了她的神箭,激起了她的好胜心,不斗个高低,哪肯罢休。
薛君恒虽心里不爽,也知这女子只是莽撞,并非奸恶之辈。遂转动眼瞳,口里喃喃念动经文,决定以’麒麟相’的神识之力速战速决,以免刀剑无眼,重伤了对方。
那女子剑未劈落,只听一声雷鸣,抬眼望去,空中一头巨大的黑麒麟沐浴着神光,圣威与魔气同存,女子只觉神识震颤,被惊在当场。
就在她愣神的一瞬,只觉一股怪力拽住住她衣角,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把拉下马。恍惚间清醒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那名击落她神箭的魁梧书生正持剑指着她的咽喉。
完败,而且连一招未过,她便稀里糊涂被生擒。这让这位素来自负的女战神如何甘心,她一对妙目紧盯着薛君恒,一脸的倔强:“卑鄙,你用了妖法,而非真本事赢我。”
“怎样算真本事?似乎你们兵家更推崇诡道。”薛君恒摇了摇头,语带嘲讽。
“你怎么知道?”女子诧异地看着薛君恒,本以为他只是个穷酸秀才,不料他不仅武功高强,更是一眼看破她的来历。
“你可认识朱寿?他是我的好兄弟。”薛君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到了似乎与她同出一门的朱寿。
薛君恒从她的武功路数看出,此女应和朱寿是同门,出自兵家名门—鬼谷世家所开设的修行圣地:江南讲武堂。
“朱师兄!”女子瞳孔中闪过一道亮光,提到此人,她难掩心中的钦佩:“他是本门的奇才,也是我未来要超越的目标。”
说到这里,女子面色复杂,有些怀疑地看向薛君恒:“你真是朱师兄的朋友?他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妖怪为伍。”
“放肆!”王朗听不下去了,扭动身躯,重新化作人形,鄙视地看着那戎装女子道:“败便败了,还要找借口?你听好了,我大哥乃是朝廷……”
“住口。”薛君恒及时打断,他不想暴露身份,于是简单介绍了下认识朱寿的经过,并不提自己的官府身份。
这时,风六伯也有点不好意思地凑了过来,摸着脑袋呵呵笑道:“谢谢女娃替老头子出头,只不过俺和这畜牲就是闹着玩的。”
“你们……”女子有些尴尬,讪讪道:“是我冒失了。”
不过她沉默片刻后,还是有些不罢休地盯着薛君恒道:“讲武堂虞小南,你叫什么?”
“恒山薛懋功。”薛君恒只说了自己的字号,并将剑从她咽喉前移开。
“你用的什么魔法?好强的神识禁锢。”虞小南不解地问道。她也和专修神念的佛门修士交过手,但也不曾这样被克制过。
“般若众生相,以后见到你朱师兄,自会知晓。”薛君恒也未多提,随她误解。
原来薛君恒自上次差点被獒魔夺舍后,强行以神念压制魔魂,在凝聚神识力量施展幻术时,也能融合魔念,神识倍增,《般若众生相》的威力也强大了不少,因而此番麒麟幻象一出,虞小南纵然不凡,也是毫无悬念地被碾压。
“你不用这秘法,我们单纯比剑如何?”虞小南有些不服气。
“改天吧,我们赶路许久,找不到人家。可是不敢再浪费力气了。”薛君恒转过身,不予理会。
虞小南打量了一眼众人,见皆相貌不凡,乃道:“我家离此不远,你们跟我来。”说着,牵起马便走在前头。
薛君恒与莎曼,紫桐等互望一眼,遂跟上她同行。一路迂回,绕过几道弯,虞小南果然熟悉地形,不多时柳暗花明,一座小山村映入眼帘。
“这里是虞家庄,我爷爷家就在此。”虞小南露出笑容,她许久未归,看着熟悉的村口,有些怀念。
“公子,村子里似乎有不速之客。”紫桐凝视着前路上杂乱的马蹄印,又看向村头上空的黑烟,感受到一丝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