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六世仲秋,太子杜葑借月夕之吉日迎娶西陵国长公主毓瑛为太子妃,清都城内一时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城内商铺一天到晚门庭若市,苏府的玉器铺前自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府邸的槐苑后门,顾轻则鼓着一脸腮帮子,闷闷不乐地坐在铺满槐树的汉白玉石阶上,光滑冰凉的汉白玉铺着满满的白色槐花,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台阶,哪里是槐花,但她却很自然地便抓起一朵槐花,眉头轻蹙间便将槐花扔到眼前的小池里,不偏不倚地覆在嬉戏的小鱼上。
“顾轻,我们要一直坐在这里等吗?”腓腓垂了垂酸疼的老腰,唉声叹气道。她们从早上坐在现在都快三个时辰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坐着吧?
顾轻扁了扁嘴,扫了一眼苏府门前的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又瞧了对面川流不息的街道,非常严肃而认真地看着腓腓,道,“腓腓,你说咱们总是这么冒冒失失地溜进苏府也不是办法,苏暮槐那么古板,肯定恪守规矩,想让他给白疏影再下一次聘肯定没那么容易。”
“所以呢?”腓腓提着胆儿问道,每次顾轻只要用这么诚恳的声线跟她说话,准没好事!
“不如……”顾轻眨巴了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腓腓,你把苏暮槐绑了,然后变成他的样子到聚济堂下聘?”
腓腓一听,脸一黑,凶巴巴地吼道,“顾轻,你就不能想点实际的法子吗?你知道本尊变一次身是要折损掉一次寿命的,何况人家苏暮槐若不是真心要娶白疏影,以他在商场的手段,白疏影嫁进来肯定要遭罪的,指不定娶一堆的妾侍来折腾她,或者让她活守寡,再给她安个罪名赶出苏府,到时候聚济堂的名声岂不是更坏?”
顾轻撇撇嘴,两手托腮地继续坐在石阶上发呆,口中继续应着腓腓的话,“但我又不是白疏影,怎么知道苏暮槐想不想娶她!不如咱们就这样算了吧,本小姐蹲了这么多天也算仁至义尽了。”
腓腓鄙夷地横了她一眼,“顾轻,白……”
“白小姐?”这时,文柊抱着一盒子玉器蹬蹬蹬地从苏府的正门跑到槐苑的后门,满脸激动地看着呆坐在石阶上的顾轻,又略带担忧地询问,“您刚才说什么仁至义尽呀?”
“没什么!”顾轻支支吾吾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随即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苏暮槐呢?”话一说完,又东张西望。
文柊将手指指向街角对面的一处槐树下,满树莹白的槐花称得他消瘦脸庞越发棱角分明,顾轻望着心尖处莫名地起了一丝的怜惜,淡淡地问道,“苏暮槐最近很忙吧?”
“公子向来如此,苏府的玉器商铺几乎都是公子一人在打理,平日里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今日太子大婚,公子起得早了一些,一整日胃口又不太好。”文柊心疼地应道,“苏府虽然有三位公子,但大公子从小就喜欢捣鼓药草,前几年跟着一个名医四处云游,二公子则喜欢遛鸟收字画,根本无心苏府的玉器生意。两年前,老爷因为二公子与祁大人的妹妹祁暖的事闹得一病不起,整个苏府的担子几乎都压在公子的身上,可公子的身子从小就不好,这两年更差了些。”
“你们苏府怎么里里外外都是槐树?”顾轻自动忽略掉文柊说的话,漫不经心地问道,苏暮槐喜欢槐树住在槐苑,又种了一苑子的槐树她自然可以理解,但连苏府的外头也长了这么一株高大挺拔的槐树,她倒是十分好奇,难不成整个苏府的人都溺爱槐树?
文柊愣了愣,他以为白疏影会因为苏暮槐的事而感伤,但突然转了话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二夫人与老爷是青梅竹马,当年因为圣上指婚,二夫人与老爷在孩提时订的娃娃亲就作罢了,直到大夫人死了之后,老爷才娶了二夫人。据说,这槐树是当年老爷向二夫人求亲时种下的,二夫人喜欢槐树,公子打小也喜欢槐树。”
“原来,苏暮槐有恋母癖呀!”顾轻小声嘀咕,莫名地便迈开了步子。
槐树下,苏暮槐目光深幽,偶尔有些许的咳嗽,但为了不想让对面的人听见便用手袖捂在口前,微微咳了咳。
“苏暮槐,你考虑好了吗?”顾轻开门见山道,她已经在此处呆了太久,若不速战速决,恐怕她与腓腓会回不去。
苏暮槐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莫名地雅然一笑,“疏影,你这次怎么不进去?”
顾轻被苏暮槐的称呼惊了惊,愣了片刻,断断续续地应道,“那个……那个……你不是不在府上吗?那我干嘛……要进去……”何况,她每次爬树都摔,狗洞又弄坏她的钗子,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直接从正门入府怕招人非议,她顾轻还是有一点廉耻之心的。
苏暮槐温文一笑,不想点破顾轻的谎,又想捉弄一下她,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我现在回来了,你打算如何进去?”
顾轻挠了挠头,略略思索了一番,忽而眼睛一亮,笑嘻嘻地邀约,“不如你今晚与我一同赏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