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旷远的草原上不时绽放赤红花朵,每一个花朵的绽放都将温图尔库驻扎军队的战士们脆弱的心灵激荡。
他们此刻只能应战——四面八方都是潮水般冲击而来的敌人,他们犹如涨潮中的孤岛。
士官收起望远镜,跨坐高头大马的身体险些坠落草地,他颤抖着对军官说道:“长官!来者众多,而且还有上千骑兵,说不定后方还跟着步兵,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军官听到士官的话后,当即掏出细长马鞭在士官身旁挥舞起来,空气震爆的声音竟然压不住远处敌人的奔腾声。
“我他妈知道!还用得着你来告诉?”
士官被耳惊雷般的气流声吓到,连忙畏畏缩缩的说道:“是,长官,我刚才惹您生气了。”
军官对着另一个佩戴下士军衔的士官说道:“把这里的地图拿出来,你计算一下敌人还有多长时间抵达我们的所在地。”
士官立刻从马鞍上的皮袋掏出泛黄的牛皮地图,双手呈上。
军官展开地图,眉眼间都是愁苦之色。他们为了追逐这五百匪帮骑兵,从温图尔库城边耗费一夜,已经接近兹利帝国的辖区。
但是只是辖区而已,距离兹利帝国的真正国土还有一天路程。
他们完全没有办法脱离此地,军官看着地图上交错杂乱的地势线一阵头疼。
他们所处地带较其他草原地区地势稍高,正因这样他们一路上从没有注意到匍匐地面的步兵。
地势线显示此处有一百米高,是一个草原小丘陵——果然没有辜负小这个词缀。
不过此处正好可以作为骑兵阵冲击的助力。
被嘱托计算时间的士官不一会便传来消息。
军官看着报告上的十分钟,心中忐忑起来,他们虽然有三千骑兵,但这里离温图尔库山高水远的,没有补给,若是对方搞持久战,或者骚扰战术,他们就算在装备,人数上占据优势,也要交代此地。
况且这里接近游牧民族和兹利帝国辖区敌人人数肯定不会比他们少。
军官现在极为后悔,贪图帝国的赏金,追击这些骑兵至此。
军官握紧铁拳,心中对自己骂道,亨得利,你这个贪心的家伙,这次要是一个意外就要交代在这里!
金币诱惑再大,也要有命去享受啊,自己跑到这里,谁来保护温图尔库?自己依仗着温图尔库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城内齐备的人手而跑到这山高皇帝远的边界。
等等!这些匪帮骑兵为什么无缘无故引他们过来?莫非是——准备对温图尔库下手!
军官心惊胆战的得出这令自己惊得摔下马的结论。这些人肯定是要把他们引至这里,好围攻温图尔库!
军官马鞭挥打马匹,疾驰向前,边跑边呼号着:“所有人!排列骑杀阵!尽快突围,不可恋战,不可卸下装备并且懈怠!速度回到温图尔库!不准反抗敌人,只能突围!温图尔库城现在说不定遭受到攻击!”
军官自感时间紧迫,只得亲自上阵来传令。
“所有听到命令的人,原话传达给其他人!传达完毕后排阵!”
小丘陵上的数千骑兵已经有人预感到温图尔库将要出事,毕竟这些骑兵也是精挑细选的能者,被引到此地肯定是背后的人有预谋。
整个军队瞬间人声鼎沸,质疑声,咒骂声此起彼伏,马蹄声被疏松草地缓冲,丘陵此刻仿佛成了一口大锅,锅内的人如炽油煎烤,丝毫安定不下来。
一传十十传百,军官的命令五分钟便传达完毕,骑杀阵也排列完毕,距离敌人的包围圈来临还有五分钟。
骑杀阵由十个重装骑兵组成一个小阵列,再由所有阵列组成大阵。每个小阵列各自为战,十个骑兵相互扶持,各自的危险可以及时被队友处理,这个阵势大多用于剿灭战役。
突围战使用这个阵势就像将自己的胸口袒露出,放弃防御换取对敌人的致命一击。
突围者大多在突围战中出于弱势地位,使用这个阵势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现在比性命更重要的是温图尔库的安危,温图尔库市的安危就等同于他们的性命,丢了温图尔库这个草原要塞,皇帝责罚下来他们都要受罪。
秀儿克帝国最强大的骑兵部队就要沦为笑柄。
骑兵们占据丘陵顶,一百米的高度足以看到越来越近的滔天灰尘。
敌人的战马嘶鸣也愈发接近,滚滚烟尘从碧绿草原冒起,远处地平线已经被战马奔腾产生的烟雾遮掩。
先前被追逐的匪帮骑兵此时与驻扎军队调换了身份,驻扎军队成了囚笼中的老虎,被豺狼群撕咬着。
湖水在春来之际解冻,湖中心的孤岛被泛起的涟漪来回撞击,驻扎军队整齐划一的站在孤岛般的丘陵。
亨得利扬起健硕的右臂,猛得向前甩动,嘶喊着下令:“所有骑兵!以突围回到温图尔库为目标,不得恋战,进攻!”
黑甲骑兵从上空望去带着雪崩之势冲向敌人。
匪帮,游牧民族,秀儿克帝国革命军一共有五千人,其中一千轻甲步兵为秀儿克革命军,一千五百千轻甲步兵由匪帮提供,而作为压轴的五百重甲步兵自然由游牧民族的战士来担当——只有他们这些天生为战斗而生的民族才能将重甲发挥到能与重甲骑兵一较高低的程度。
两千骑兵也只有秀儿克革命军的重甲骑兵可以看得过去,游牧民族擅长骑射,马战,虽然只有简陋装备,但仍能与秀儿克帝国骑兵一战,只是这两支军队只有六百人,其他一千四百骑兵甚至连盔甲都没有,只是身着布衫上阵。
步兵与这些布衫骑兵只能用来拖延敌人步伐。
匪帮骑兵沿路所过之处都有烟花升腾,这是各个势力交流信号,后方步兵紧随着烟花行进。
亨得利策马当前,被马蹄踩断的青草随风而起,粘在他的盔甲上,他的盔甲只是普通骑兵铠,脸部,关节处没有保护,并不像骑士们犹如铁通一般的板甲,鳞甲防御力惊人。
亨得利奔驰在队伍最前方,他现在一心只想回到温图尔库,前线的危险什么的都抛至脑后——温图尔库这个草原要塞丢了,他的脑袋一样不保!
方阵严密的冲荡下来,借助起伏的地势,他们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喊杀声不绝于耳,亨得利也被骑兵们的气势所感染,他怒吼道:“轻甲骑兵方阵加快速度冲击敌人!重装骑兵长矛预备!撕破敌人的包围圈!”
骑兵们的大呼,饱满的士气让军官很是满意,但他却完全没有一丝欢意,温图尔库的安危犹如幽灵,缠绕着他的思绪,他的脑海中全是杂念。
军官双腿一夹战马肚子,一马当先,起伏的丘陵在战马疾驰下逐渐低矮,初春草原草势不旺,勉强没过野马的马蹄,不过战马都钉着马蹄铁,马匹驰骋在草原并没有丝毫影响。
在战马的飞驰下,丘陵被方阵甩在身后,与其说方阵倒不如说是披着黝黑鳞片的长蛇,为了减少敌人的包围程度,他们聚拢一起,从高处看,像是游走长蛇,又像是锥子撕裂翠绿幕布。
方阵前方的亨得利抽出马刀,森寒光芒与月色一般。
敌人的叫嚣声越来越甚,当亨得利跃过一道土坎,一队轻甲骑兵赫然出现!
这些轻甲骑兵足有三百人,亨得利与他们不过十数米之遥,他催马上前,矫健马匹如被劲弓弹射的利箭,笔直冲向敌人骑兵。
亨得利后方的骑兵也紧随而至,纷纷舞动手中武器,武器挥动的声响与风声穿透草原土壤震撼着埋藏草原深处的亡魂。
敌方骑兵看到骤然冒出的庞大队伍,立刻应战,这支队伍的长官喊道:“后方!引爆信号弹!”
长官话音刚落,队伍后方迅速升腾起赤红烟火。
远隔数千米的其他队伍看到这烟火,迅速整备队伍,朝着烟火爆发处行进。
天幕爆炸的烟火如血液沾染后的火鹤花,血腥却璀璨。
亨得利看到敌人呼引其他队伍后怒不可遏,这些敌人分明要把他们埋送此地。
身为帝国官员的傲气令他满腔怒气,亨得利大吼着:“诸位!我为你们拿下一个人头以振士气!”
那些轻甲骑兵隶属救济会匪帮和其他匪帮,来自兹利帝国,自然听得懂亨得利的话。
“对面的家伙,你夸下海口可要负责到底!别以为自己的装备比我们强就可以自吹自擂!”
长官以身作则,说罢便夹马疾行,二人分别将自己队伍甩在身后,这块青草柔嫩生长的土壤此刻成了二人的决斗场。
匪帮骑兵长官身着轻甲,亨得利贵为帝国中尉,自然有帝国名匠打造的鳞甲佩戴于身。
二人的战马没有像骑士一样装备盔甲,仅仅以最为淳朴的姿态驰骋草原。
叮当!金铁敲击声长鸣不止,二人的头盔都是普通制式,不像骑士那样密不透风,习惯了战斗的亨得利此刻听到刺耳的声音也有些难受。
亨得利与骑兵长官兵刃相接,亨得利的马刀,骑兵长官的战锤都被剧烈冲击所震得险些脱手。
匪帮长官的战锤在战斗时占据上风,战锤的诞生就是为了克制骑兵。
虽然名字起的霸气十足,但所谓的战锤不过拳头大小,通体钢制,锤柄足有手臂长。
经过剧烈加速的战锤,威势强悍,锤击重甲骑兵或者普通骑兵身体上,即使没有将精良盔甲损坏,内部的骑兵也要受到致命损伤。
亨得利战马连连后退,前扬非马蹄狠狠抵住松软草地,接住土壤的缓冲安稳的停下。匪帮骑兵长官与亨得利情况一般。
二人手劲,腕力不相上下,他们的冲击连胯下战马都经受不住。二人各占优势,亨得利的鳞甲坚实可靠,而匪帮骑兵长官手中的战锤则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亨得利稳住身形,冲着对手喊道:“小子!可以啊,竟然把我逼退。”
那个士官丝毫反应也没有,当即策马加鞭,再次攻击。
亨得利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笑容,只是他宽敞的嘴角,一夜风吹凌乱的络腮胡显得他极为邋遢,笑容也极其油腻。
二人身后的战士也参加进战斗,混战的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已经有不少人倒下,不过大多是匪帮骑兵,因为他们不论是战斗经验还是装备都要比政府军逊色,况且,政府军倾巢而出三千人,匪帮骑兵只是政府军的十分之一!
亨得利俯身低头,匪帮骑兵长官的战锤贴着他的头盔而过,亨得利惊魂未定,身为战士的本能令他从不轻视任何敌人,就算严谨对待这个敌人,也险些被死神般的战锤带走性命。
“好生难缠的敌人,他们的援军估计马上到达,我们再不突围就要被围剿于这个荒无人烟的贫瘠土地。”亨得利一边调整战马,一边迅速观望战场情况。
在绝对优势下,匪帮定然是一败涂地,三千骑兵,虽然这么说,但政府军大部分士兵堆积在后方,现在与匪帮骑兵缠斗的不过七百人,其他骑兵根本插不上手。
不过就这七百重甲骑兵就把敌人压制得节节败退,三百轻甲骑兵迅速溃败。
匪帮骑兵的战马在主人阵亡后惊得四散逃离,狂奔在草原上。
亨得利看到战势明朗,笑道:“你还不逃跑?一会儿你和你的手下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直沉默的匪帮骑兵长官反唇相讥道:“我们的大部队马上抵达,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亨得利催马上前,马刀劈砍,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没想到竟然会说话,不过你这死到临头还硬撑的语气真的让人不爽!”
匪帮骑兵长官横锤抵挡,但是这从天而降的刀光陡然生变,马刀劈向他紧握战锤的手部。
匪帮骑兵长官躲闪不及,马刀硬生生把他的手铠连同右手剁了下来。
“啊!”匪帮骑兵长的战锤落地,不过在鲜绿草地的接引下,造成的声音微不可闻。
战锤落地的沉闷声与匪帮骑兵长官的凄厉惨叫让亨得利愈发兴奋,他干脆没有使用武器,铁拳挥动,如同流星坠地般击打在匪帮骑兵长官的胸口。
那个骑兵长只是装备着轻甲,在人高马大,力气骇人还装备着重甲的亨得利一击下,直接飞下战马。
亨得利直接策马上前,沉重马蹄踩踏在匪帮骑兵长官的胸口。
单看这个骑兵长,身体自然健硕,剑眉星目,刚毅稳重,同贼眉鼠眼,唯利是图的匪帮有极大区别,但在战马的摧残之下,他引以为傲的身躯就像一块晒干的土块,在重压之下,土崩瓦解。
匪帮骑兵长的尸体在战马的踩踏之下不成人形。
夜风习来,战场上凝结的血腥气息却不曾缓解,这浓重气息存在在草原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然而,草原却是繁殖生命的场所。
那三百匪帮骑兵也殆尽于草原上,流动的血液灌溉草原,初春极少有雨,盼望甘露已久的草原迎来第一次滋润,不过却是人类的血液。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健硕男人的尸体,大多为匪帮骑兵,中间夹杂着政府军的尸体,几具战马的尸体也混杂其中。政府军所损失不过百人。
亨得利正欲下令前行,又被耳畔的烟火爆炸声所打断,满天锦簇,遍地殷红,亨得利看着出现在四面八方的敌人,对着身旁战士们说道:“大家已经被包围了,我们还是晚了点。”他的语气平淡,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正在其他士兵看着成百上千的敌人绝望之时,他又猛的大笑道:“那我们就杀得痛快点!所有人听令!保持原有小组!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