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语闻不见那茶香,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思想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急急地转个不停。
这些年,她跟随崔老头学医,练武,制药,跟着他游历各处,见过他处理过各种疑难杂症,诊治过各种病患,还时不时跟着他打打下手。可是,现在,她要独立地进行一场外科手术。将一个垂死之人的肚腹剖开,封住出血点,清理淤血,修补破损的脾脏。补好后,再缝针。这里没有抗生素,不能输液,更不能输血,一切全靠自己的一双手,和各种药草,她能行吗?
师傅擅长针灸,喜欢制毒炼药,接骨之术登峰造极,岐黄之术更是天下无双。可是,剖开人的肚子,对身体内部的脏器进行手术,在这个时代,似乎是天方夜谭。就连嗜医成痴的师父,也只是私底下,偷偷带她解剖过乱葬岗上刚死的死尸。
在古代,死者为尊,他们的做法已然惊世骇俗。如果被人知晓,只怕会被卫道之人的唾沫给淹死吧,所以,他们也只能暗暗地避人耳目地进行。即便进行,也只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的几次。
上一世,她倒是在医学院的解剖课上,分解过不少的死尸。可是,这一世,除了那有限的几次跟着师父解剖死尸,她唯一独立练习外科手术的机会,就是给云雾山上的各种摔断腿或生病的小动物,接骨,修肠,接生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兔子,也不是狗獾,更不是狸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挣扎在死亡线上,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人。不治,此人必死无疑。治,还有一线希望和生机。想到这儿,她不由暗暗地吐了一口气,脑袋里像是自动倒带一般,快速而迅捷地翻转到当年在医学院上课时,教授一旁谆谆教导,自己亲身操作的那一番流程之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在那小厮提灯引路下,一个精神矍铄,步履矫健的老者,脚下似生了风般,快速进入大堂,急转入内室。
人未到,声先到。“小师——师——弟——!”
老者的声音响若洪钟,显得中气十足,几乎将人的耳膜都震得生疼。只是最后一个字,在看到床榻边那抹男装打扮的瘦小身影时,在舌尖生生地打了个转,又生生地地咽了回去,语调一变,硬生生地改成了另一个字。
那身影,单薄瘦弱,却又坚强柔韧,如风中的劲草,崖壁上的兰花,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小师——弟。
初语从沉思中猛然惊醒。她转过头,惊喜地唤道,“师兄。”
说完,她急急地起身,迎了上去。
顾不得寒暄,她将那老者引到床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师兄,此人被飞刀所伤,刀尖正好扎入脾脏三寸之深。如果,直接拔刀,那脾脏会继续在内部出血,他必死无疑。所以,现在,我不仅要拔下飞刀,还要打开他的肚腹,清理内部的淤血,修补破损的脾脏。你来帮我,可好?”
什么?竟然要开膛破肚?
守在王涵之身侧的玄埃,大吃一惊。
他惊骇的目光落在那一老一小热烈交谈的身影之上,再落在在主子如泰山般稳坐不动的身影上,整个人顿时感觉不好了。
把肚子打开,再关上,那——那——还有命吗?
玄埃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他能阻止吗?
可是,一旦阻止了,那后果,他也不敢想象!青云大哥——他——
他忐忑不安,焦虑重重。可是,他那温润如玉的主子,却淡淡地喝着茶水,平静得仿佛没事人一般。再看看那边,那一老一小已经着手准备了。他们穿上奇怪的白色衣服,戴上奇怪的白色口罩,彼此对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什么。
还有那胆小如鼠的小厮,也是一副同样的奇怪装扮。他看见,那小厮一碗药灌下去,躺在床上的青云,便如死狗般,彻底地一动也不动了,连呼吸仿佛都没有了。
那个少年,拿起一把小巧的刀,在青云的腹部轻轻一划,青云的肚腹便如杀猪般被剖开。血,大量的血,咕咕地往外冒。映红了玄埃痉挛般抽搐的双眼。
越看,他越是胆战心惊,两股战战。
在没出息地晕倒之前,他死命地撑开眼皮,透过那一线白光,他看见那怪异的少年,拿着一根针,针上穿着材质怪异的线,在青云的肚腹里,像是绣花般,穿来刺去。他挣扎着还想再看下去,可是,那线白光渐渐变窄,变弱,最后消失,他倒下,彻底地华丽地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