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起伏绵延,成环形状将太原城包围其中,而汾河犹如一条起伏不平的白色带子,自北向南,贯行其中,显得格外地婀娜多姿,婉转绰约。晨光初现,雾气朦胧,太原城似乎还在沉睡中未曾醒来,显得那样安静与祥和。
当第一抹阳光穿过云层,铺洒在地面上时,城内人影重重,晨烟袅袅,各种声响此起彼伏,这座古老的城市开始苏醒过来。
今日的太原城内,几乎与往日格外地不同。无论是街边小摊,茶舍酒肆,还是深宅大院,甚至青楼小馆,人们或三三两两,或结队成群,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似一夕之间,城内掀起了一个舆论的漩涡,而每一个人,不管是男女老少,贩夫走卒之类的三教九流,还是豪门世族的小姐公子,老爷夫人,都心甘情愿地卷入这个漩涡之中。他们都在谈论一个人——王七郎!
“七岁之时,就参加乡试,以稚龄之资,夺得第一名,成为史上最小的解元。”
围聚起来的人群发出了连连不已的惊叹声。
“可惜,之后不久,得了一场大病,身体甚是孱弱,药石不断,可还是回天无术,据说都活不过二十岁!”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不无遗憾地叹气道。
“不是得病,是眼睛出了问题!”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凑近补充道。
“眼疾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据说,开始时眼睛看不清楚,后来就完全瞎了。”
“不可能!昨日,我正好看到他的眼,乌漆麻黑的,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姑娘大大咧咧地说道,“而且他还冲我笑了,”说完,她撸了撸自己的长辫子。
“桂花,你这是思春了吗?”先前的青年开玩笑地嬉戏道,看那熟稔的样子,好像是熟人。
“切,别说我,全太原的女人,只要见了他,保管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的。”换作桂花的女子,挺了挺胸,毫不扭捏地嚷道。
四下一阵大笑,她却毫不在意,继续凑在近前,竖起耳朵,倾听着那人的传说。
“是瞎了!我表姨夫的五姑婆的内侄子的大表兄就在王家别庄当差,听他说,都瞎了有十多年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插话了。
见到大家都眼睛晶晶亮地望着自己,仿佛是饿坏了的狗儿盯着骨头,小厮愈加兴奋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眼睛是最近才治好的,据说,是被一个来自云雾山的神医治好的!”
“云雾山?”
“云雾山!”
“云雾山!”
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嗡嗡声不绝于耳。
“云雾山有什么特别吗?”长辫子的桂花姑娘纳闷了,不禁开口询问。
“哎,小姑娘,云雾山神秘无比,终年云雾袅绕,不见天日,且障毒弥漫,毒虫遍地,是历代鬼医隐居之地。”满脸皱纹的干瘦老头好心地解释道。
“鬼医?”
“鬼医!”
“鬼医一出,阎王让路。”老头子瞥了四周侧耳倾听的人群一眼,继续说道,“鬼医一脉,岐黄之术,天下第一。不仅可以药到病除,起死回生,而且还可使枯骨生肉,死骨更肉,真正是医术无双,世间罕见。”
“可为什么叫鬼医,不叫神医呢?”青年男子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鬼医喜怒无常,性情不定,救人全凭一时兴起,个人喜好。高兴时,他可以治好一个将死的穷人,赠送你价值千金的药丸,却分文不取。心情不好时,那怕你是皇孙贵胄,豪门世族,奉上万贯家财,奇珍异宝,他理都不理你一下。”老头子喝了一盏茶水,悠悠地说道。
“我说,袁老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青衣男子诧异地追问道。
周围的人闻言,也颇为疑惑不解,不错眼地盯着袁老头,等待着他的解释。
袁老头起身,朝东方郑重地拱了拱手,这才坦言道,“五十年前,陕西东南角的一个旮旯小镇,唤作柳镇,当时闹瘟疫,死了许多人。朝廷为了防止瘟疫的扩散,派兵封闭了那个镇子,打算火烧。恰逢鬼医带着弟子游历至此,不仅救了整个镇子人的命,还将治瘟疫的方子上交给了朝廷。朝廷嘉奖他,封他为太医院院首,并且赏赐了大批金银珠宝,他却拒不受,带着弟子飘然离开,不知所终。小老儿,我就是来自柳镇,当时虽然只有九岁,但面临生死,记忆格外深刻。”
原来如此!
人群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他不怕得罪朝廷,得罪那些权贵老爷吗?”桂花索性放下篮子,寻了个位子坐下。
“不怕啊,小时候,我听我爷爷说,鬼医一脉,不仅医术独步天下,而且逍遥剑法更是天下闻名,是天下剑术之最。试问,这样的强者,这样的门派,这天下谁敢得罪?谁会得罪?”袁老头继续解惑。
围聚之人,不约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要是我也能拜在鬼医门下就好了!”桂花将长辫子甩在脑后,不无向往地叹道。
“鬼医会收你?”青衣男子摇摇手中的扇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桂花一番,不无鄙夷地说道。
“我怎么哪?我靠双手吃饭,总比你这个终日泡在赌坊酒肆,什么也不干,靠着婆娘吃饭的软骨头强。”桂花突地站起身,柳眉倒竖,圆睁双目,毫不示弱地喊道,“看看,看看,大冷天里,还摇着一把破扇子,卖弄什么啊?”
“你这泼妇,这是风度,风度!”青衫男子面目涨得通红,一撩衣袖,神情窘然地站起来,“孔子曰:唯妇人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这一妇人,这等低俗之人一般见识,我——我去看王七郎的字画去了。”说罢,愤愤地离去。
“客官,客官,你的酒钱!你的酒钱!”小二跑出来,连连追喊。
“记在我的账上,下次一并还上。”一声答复远远地传来。
“还赊,都已经赊了好几十文了。”小二没好气地跺跺脚,“一个穷酸样,没钱,还喝什么酒啊!”
人群纷纷咂舌,颇为感慨。这个陈帆,年少时颇有才名,还中过秀才。不料后来家道中落,又屡试不中,整个人不是流连于赌场,就是买醉于酒肆,如今竟落魄倒赊账的地步了!
“要不,咱们也去第一楼凑凑热闹吧!”有人提议。
“你有钱啊?听说想进第一楼的二楼,去见识王七郎闯关那日的棋局字画,首先就要付百金。”
“百金?”有人捂嘴惊呼。
“对啊,整整一百金,只许看,不许摸,更别提临摹了。”
“我这辈子,能挣五个金都不错了,还百金!”
围坐在袁老头周围的人,大都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之类的,他们七嘴八舌,感慨连连,议论声迭起。
“不如,也如陈帆那般,到门口去凑凑热闹?”
“好,就这么办!”
“我跟你们说,我表姨夫的五姑婆的内侄子的大表兄说,那王七郎长得真是俊啊,像天上的神仙似地。”
一群人簇拥着那小厮,说说笑笑地向第一楼的方向走去。桂花提起篮子,兴奋而又忐忑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