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问陈”的陈，阵也，打仗排兵布阵之法。“俎豆”，礼器。“军旅”，一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卫灵公问孔子如何排兵布阵、攻伐战取，孔子很失望，回答说，“礼节礼仪方面的事，我曾经听说过；军旅方面的事，我没有学习过。”次日，孔子离开了卫国。师徒们走到陈国时，没有粮食可吃了，看来是从卫国出来时走得急带少了，周边又没有超市。不少随从的弟子们饥饿加路途劳累生病了，都打不起精神来。子路按捺不住愠恼了，来见孔子说，“老师你天天教导我们做君子，君子也有穷途末路的时候吗？！”孔子不愧是政治思想工作的专家，冲着子路和大家说，“君子就是面对穷途末路，也淡定从容，坚持操守，不改初心；小人则还没有穷途末路就已经动摇，思想和行为走到歪路邪路上去了”。
从卫灵公与孔子的对话，我们能看出，孔子的治国理念是文治、礼治、德治、仁治，卫灵公则迷信武治，崇尚阵法，属于穷兵黩武型的君主。孔子一向不主张用武力解决政治问题，孔子以好学而著称，惟一的自诩就是“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不如丘之好学也”，怎么会没学过军旅之事，怎么会不懂得排兵布阵之法呢？只是孔子不崇尚武力而已，不认为通过武力能解决天下长治久安的问题。在颜渊篇12.7，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可见，孔子并不反对拥有必要的武装，“足兵”是国家政权稳定的基本保障。但过犹不及，片面强调武力，不讲礼法、德治，则人类社会就有可能重新回到茹毛饮血、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中。
从孔子师徒们在陈国断粮遇到困境时，子路与孔子的对话看出，不论弟子们如何慌张动摇，孔子的信念和意志品质都是坚强的。当然有些人或许说那是孔子嘴硬，估计也底虚了。但不论怎样，孔子在困境中能发出“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的呼声和呐喊，就不失为一条好汉！
《论语集解》，尹焞说：“卫灵公，无道之君也，复有志于战伐之事，故答以未学而去之。”何晏说：“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为非。”程颐说：“固穷者，固守其穷。”朱熹强调：愚谓圣人当行而行，无所顾虑。处困而亨，无所怨悔。于此可见，学者宜深味之。
《论语注疏》：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安国曰：“军陈行列之法。”）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孔安国曰：“俎豆，礼器。”）军旅之事，未之学也。”（郑玄曰：“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军旅末事，本未立，不可教以末事。”）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曰：“从者，弟子。兴，起也。孔子去卫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难，又之陈。会吴伐陈，陈乱，故乏食。”）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滥，溢也。君子固亦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溢为非。）【疏】：此章记孔子先礼后兵之事及孔子厄于陈也。“卫灵公问陈于孔子”者，问军陈行列之法于孔子也。“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者，俎豆，礼器。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孔子之意，治国以礼义为本，军旅为末，本未立，则不可教以末事。今灵公但问军陈，故对曰：“俎豆行礼之事，则尝闻之。军旅用兵之事，未之学也。”《左传》哀十一年，“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其意亦与此同。军旅甲兵亦治国之具也，彼以文子非礼，欲国内用兵；此以灵公空问军陈，故并不答，非轻甲兵也。“明日遂行”者，既答灵公之明日也，遂去卫国而之于他邦也。“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者，从者，弟子也。兴，起也。孔子适在陈，会吴伐陈，陈乱，故乏绝粮食，弟子从者困病，莫能兴起也。“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者，愠，怒也。子路以为，君子学，则禄在其中，不当有穷困。今乃穷困，故愠怒而见，问于夫子曰：“君子岂亦如常人有穷困邪？”“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者，滥，溢也。言君子固亦有穷困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溢为非。注“俎豆，礼器”：案《明堂位》云：“俎，有虞氏以梡，夏后氏以嶡，殷以椇，周以房俎。”郑注云：“梡，断木为四足而已。嶡之言蹷也，谓中足为横距之象，《周礼》谓之距。椇之言枳椇也，谓曲桡之也。房谓足下跗也，上下两间，有似于堂房。《鲁颂》曰：‘笾豆大房。’”又曰：“夏后氏以楬豆，殷玉豆，周献豆。”郑注云：“楬，无异物之饰也。献，疏刻之。齐人谓无发为秃楬。”其委曲制度备在礼图。注“郑曰：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皆《司马序官》文也。云“孔子去卫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难，又之陈。会吴伐陈”者，皆以《孔子世家》文而知也。如、之皆训往。
孔子是“官迷”吗？显然不是。孔子不因卫灵公的政治喜好，而降其志迎合之。孔子曾说过，“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邦有道，则显；邦无道，则闪。
孔子是“穷则思变”的人吗？显然不是。孔子师徒在陈断粮穷途末路，孔子坚守信念，把固穷的君子做到底，让那些小人好好斯滥去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