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再次掀开车帘时,车队一行已然快入皇城。
这一回倒没有被拦下,那院使只出具了那文书一般的东西便顺利的入了宫。
彼时那皇帝正在偏殿中让那非墨作画,这回那皇后身边的九尾狐也在,想来是让那非墨给她作小像。
一行人拜过皇帝,由那太医院院使呈上他连夜赶出来的纪要,又怕那皇帝嫌麻烦不看,那院使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汇报这一路的见闻。
那皇帝兴致全在非墨那方,每逢院士问“陛下以为如何?”,那皇帝便敷衍着答一个好,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一眼。
我心中来气,想到一行人冒着生命危险入北州,连日来赶路连热茶都没有好好喝上一口,若非此行有赤离君的避瘴丹,恐怕我们连北州城都到不了便染了瘟疫死了。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那皇帝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着实恼人。
这皇帝不配他人跪拜敬重!
我起身正欲呵斥一番,谁料那皇帝也看到了我,连忙走过来道:“朕倒忘了,碧儿也回来了,甚妙,你过来。”说着他便拉着我往那九尾狐那方走,又道:“你与彩云站在一起,红衣似火,白衣如雪,妙得很,非墨快把碧儿也加进去。”
对上面具下那双平静的眸子,原本翻腾的怒火忽的就平息下去了。先前的一切仿若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看我同看别人没有分别,淡漠疏离的紧。
皇帝在一旁催我,“碧儿,去彩云边上站着。”
我斜斜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透着几分不善,“陛下,众位医师九死一生才将北州城幸存的百姓从鬼门关拉回来,你难道不应该命人去北州城做好善后事宜并且犒劳各位医师么?”
那皇帝清咳了一声,想来是我对我的态度有些不满。他虽昏庸,但非暴君,脾气也尚可。虽说心中不快,但到底没有震怒降罪,只冷冷道:“朕的事情朕自有打算,你去那方站好。”
我撇撇嘴,往那方走去。
先前虽说我已经见过那九尾狐几回,但每回都是那么远远的瞧上一眼,初次同她挨得这么近,心中自然有些忐忑。灵泽君因不是奉皇命去的北州城,自然不需要复命,因此入了余杭城他便自行回了状元府去了。
灵泽君不在,非墨又是她那一头的,若她又朝我使摄心术,害得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怎么办?
我不由得转过脸,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
那九尾狐比我高了半个头,浑身气势没有收敛,我没有法力在身,自然觉得有些压迫感。
冷不防的,她竟开口低低的问我:“怕什么?”
声音透着一股冷意。我恍然,荒村雨夜,入我房中探我的底细的人竟是她?
彼时我肢体不能动,但五识却变得异常敏锐,那女子虽只说了短短两个字,但那声音我却是记得的。肯定是她,错不了。
不知为何,知晓她是昨夜那个女子,我却突然不怕了。腰杆也挺直了些。
待那皇帝应付完院使,遣了众人回去,非墨的画也画得差不多了。
那皇帝急急忙忙的走过去,眼珠子都快落在画布上。“妙,太妙了!”
与此同时又抬头看向我,“可惜了,可惜了!”
我早已习惯他这“可惜”二字,听得多了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假笑道:“陛下说的是。”
那皇帝心情大好,早已将我先前的无礼抛到九霄云外,意料之外的还开解了我几句:“你虽不如画中人美,但自有你的特别之处,切莫妄自菲薄。”说罢又看向我身侧的九尾狐彩云,赞叹道:“彩云便不同了,便是非墨的画笔也只能将你的美描下一半,当真是举世无双呐!”
那彩云听了忙捂着嘴轻笑,自然而然的便露出一股媚态,“陛下谬赞了,倒是旁边这位碧儿姑娘,我瞧着也是闭月羞花,陛下为何叹气说着可惜?”
那皇帝又看了我一眼,摇头道:“你看看画布就知晓了。”
那彩云走到非墨另一侧,垂头看了半晌,“彩云还是不解,这画中白衣少女和碧儿姑娘有何分别?”
她说那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我,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挑衅。
装疯卖傻!我撇过头,本大神才不与你这小妖计较。
那皇帝又叹了一口气,“你可是看清了?这画分明是窥麻雀之态画凤凰之姿。唉,画中美人想必连天界也寻不到吧,可惜了。”
彩云抿嘴,“确实可惜了。”
从头到尾那非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想来我与他还算同生共死过,好歹也有些交情,忙凑过去赌气一般的问他,“你也觉得可惜么?”
非墨摇头,“不可惜,人之相貌,不论美丑皆独一无二,我既可以以丑窥美,便不可惜。”
明褒暗贬!当真是一丘之貉,我心中莫名委屈,便是我的容貌被那老头儿改了一些,但也谈不上丑陋啊,那非墨分明是故意的。
我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走到那皇帝身前施礼道:“陛下,碧儿自幼学医,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入太医院谋事,不知陛下可否允诺碧儿入太医院替皇族效力,日后也好将族中医术发扬光大,不辱没祖上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