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帮你完善辉煌世界的缺陷？”叶轻眠十分诧异，他真心觉得谦绪过于看得起自己了，“你是不是对我的实力存在某种误会？”
“应该不存在误会。”谦绪温和笑道。
叶轻眠沉吟了几秒钟，“我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也自认为有点本事，但是你让我完善辉煌世界的缺陷…”
谦绪没有跟叶轻眠讨论能力问题，而是说起了之前的一个话题，“你之前想知道所谓的我背叛了柒鱼的事情？那我就从离开福瑶之前的时候慢慢说起吧。”
叶轻眠有点摸不清谦绪的思路，不过既然他愿意诉说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自己没有道理不听。
谦绪开始了回忆，“我在福瑶基地被逼近绝路，柒鱼给了我一个危险的权柄。现在的候选者应该都知道，同一个圣经力量，在同一时期只能有一个使用者。只有当目前的使用者死掉，这个圣经能力才可以被另外的人重新获取。”
叶轻眠点点头，“至少对于我来说，这是基础的知识。”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一旦同一本圣经出现第二个使用者，这两个人就会因为某种联系逐渐融合，两个人或许都会失去自我。”
“是这样。”谦绪说道，“但是这个自然融合的过程十分缓慢，或许在一个人生命终结的时候，他正在经历的融合都还没有完成一小部分。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礼游戏统治时代，大家明明察觉到了这种危害，却也没强制一本圣经只有一个使用者。”
“迫使礼游戏改变，迫使轮回规则改变的，其实是我。柒鱼找到了一个漏洞，可以加速同能力的使用者的融合。并且我可以指定融合之后，哪一个生命的意志成为主导。因为个权柄，我裹挟着几乎当时所有的能力者，对福瑶基地发起了冲击，甚至疯狂的想要借此对付礼游戏，推翻他的统治。”
“然而柒鱼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她需要在暗处积累实力，所以她‘救’走了我。为了能避开掌控者的追查，我们流浪在各个时间线上，在每一个时间线上都只停留很短的时间。”
“我们选择的时间点在柒鱼被发现苏醒之后，我们选择停留的地点就在福瑶基地。我们带走了米暝空，利用他去融合掉我们所降临时间线的米暝空，让他协助我们完成各种实验。就这样，我们在无数时间线上，进行了无数碎片式的研究。”
叶轻眠好奇的打断了一下，“这些碎片式的研究拼凑起来的话…？”
“是升维的模拟实验。”谦绪解释道，“这些实验主要是为了帮柒鱼探明道路，在实验尚未彻底完成，道路尚未验明之前。我和柒鱼的合作关系十分稳定，她对我铺设辉煌网络，构建辉煌世界的事情也提供了很多支持。”
“不过。”谦绪顿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叶轻眠知道，接下来就应该要转折了，“不过辉煌网络出现了问题。”
“辉煌网络是由一个个非物质生命作为基础单元组建形成的，每一个非物质生命在辉煌网络中，记忆和情感都是开放的。各个单元都彼此阅读各自的人生经历、情感体验、还有思想和信仰。”
“我的本意是创造一个没有矛盾，没有冲突的大融合世界，所有人都能理解彼此，而后统一思想，集中人类所有的智慧和力量，去突破科学的极限，将人类文明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在最初，这种模式确实在短时间内，以爆炸式的速度推升着人类的科技水平和认知水平。”
“但很快，问题出现了。因为作为基本单元的每一个非物质生命都是开放情感和记忆的，所以一个单元的情感和记忆会影响另一个单元固有的思想。”
“我举一个例子。假设你是一个杀手，你要杀死一个目标人物。这在现实中，只要你不计后果，那么你可以很容易的做到。但是在非物质生命构成的辉煌世界里，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实现。”
“你是一个杀手，你要杀死目标的时候，对方会恐惧，会希望你放过他。他的情感是开放的，所以你能切身体会到他的痛苦和挣扎。就好像你就是目标人物，而你自己正要杀死自己一样。”
“再说一个例子。在辉煌世界里，一个人喜欢喝酒，另一个人痛恨喝酒，但两个人的记忆和情感的开放的，他们会互相理解对方，喜欢喝酒的或许会得到痛恨喝酒理由，痛恨喝酒的也可能体会到美酒带来的快乐。所以这两个人会变成两个矛盾的个体，他们即喜欢喝酒，又痛恨喝酒。”
“在现实中，人与人的冲突，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去解决。但是在辉煌世界里，这种冲突是自己对自己的冲突，这种冲突，无法调和。辉煌世界在我的构想中，是一个包容的世界，但它将每一个非物质生命所包含的信息，过分的融合了，这导致了情感上的矛盾越来越多，冲突也愈演愈烈。所以，在经历了短期的爆炸式发展后，辉煌世界人类文明的进步增速开始被这种矛盾冲突拖拽住了脚步，逐渐减缓，直至完全停滞。”
谦绪说完这一大段话，稍稍停顿了一会，似乎在给叶轻眠和苏漫城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
“辉煌世界的大融合在一定程度上统一了思想，消除了单元与单元的矛盾，但是个体矛盾却变得极为致命。如果这种情况不加以控制，任其自行发展演变，那么辉煌世界则会因为个体不可调和的自我矛盾和冲突而崩溃。”
“于是，为了避免辉煌世界的崩溃，我做出了一些改革。辉煌世界的发展，进入了第二个阶段。我关闭了各个单元之间的记忆和情感共享，切断了各个单元之间信息的无限制传输。各个非物质生命依旧在辉煌世界中，但却不再能向最原始阶段的时候那样相互交融。在这第二阶段里，所有人都好像是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一个梦世界里的梦世界。”
“辉煌网络各个单元不再开放记忆和情感，确实解决了因自我矛盾而崩溃的危险，辉煌世界也开始趋于稳定。但如此一来，辉煌世界最大的优势也就没了。人们以非物质生命形态存在，对比物质世界的优势也同样没了，但这都不是致命的走向。”
“辉煌网络各个单元从交融转向独立，这大大削弱了个体的关联程度，而这样的应对，虽然让辉煌世界本身稳定了，但却影响到了辉煌网络这个整体的非物质生命强度。无数滴水分散开，很快会蒸发，但如果聚到一起，形成湖泊，那就能存在许久。而第二阶段的辉煌网络，就相当于从湖泊变成了分散的水。由一个统一的整体，变成了无数分散的个体。”
“辉煌网络作为一个非物质生命集合，一旦强度减弱，就会无法绝对的抵抗宇宙非物质信息流的冲击，从而不断的衰弱，直到整体死亡。各个单元融合太深，自我冲突愈演愈烈，辉煌世界会自行崩溃解体。各个单元拒绝融合，那么整体的非物质生命强度会骤降，无法抵抗宇宙中杂乱的非物质信息流，会逐渐衰弱死亡。”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向柒鱼寻求帮助，但那时，升维相关的实验已经基本结束了，我对她的价值已经远不如从前。所以柒鱼并未真心的帮我出主意，帮我解决问题，反而劝我放弃辉煌网络。后来我发现，柒鱼为了升维，需要轮回通道的轮回能量，所以她一直谋划要成为掌控者，而辉煌网络，已经被作为了时刻准备着去对掌控者自爆的武器。”
“那时我终于明白了，我和柒鱼根本不是一路人，我希望辉煌世界能带给人类一次迁跃式的进步，能让人类免受梦魇的威胁，想把辉煌世界打造成一片极乐净土。可是柒鱼只是把辉煌世界当成她的逃生工具，进攻武器，和研究非物质生命的试验对象。对我来说，辉煌网络就是我的一切，而对柒鱼来说，辉煌网络的价值，是可以被衡量的，甚至可以去牺牲掉换取更多利益。”
“所以我和柒鱼决裂了。她曾一度想吞噬掉辉煌世界增强自己的非物质生命强度，但辉煌世界内的单元数量已经非常多了，每个非物质生命都携带着包括记忆、情感等在内的非物质信息，整个辉煌网络包含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柒鱼一旦尝试去吞噬，就会瞬间在海量的非物质信息中失去自我意识，彻底迷失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她妥协了，默认了我的离开。”
“为了让辉煌世界活下去，我主动联系了当时的掌控者姬空恋。姬空恋并没有因为我曾经所做的事情而排斥我，也并没有因为辉煌世界问题的复杂性而拒绝提供帮助。她是一个很有魄力，很有包容心的领导者。”
“但是掌控者不是神，姬空恋也无法做到所有事情，对于辉煌世界的缺陷，她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但却给我出了一个主意，极大幅度减缓辉煌世界崩溃的速度，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出路。”
“姬空恋给我出的主意是，辉煌世界内各个非物质生命体，可以有选择性的自主切割情感和记忆，将其变成特殊的藏品。比如一个人爱喝酒，那么他可以将曾经喝到某个酒的美好体验，复制并且切割出来。这样一来，有同样喜欢喝酒的人，就可以从他那里换取这份体验。而痛恨喝酒的人，只要不去触碰这份体验，就不会产生自我矛盾了。”
“而藏品的交易，相当于让组成辉煌网络的各个单元，有了自主选择权的去获取记忆和情感，属于半开放式的交融。这种方式让辉煌世界即避免了因矛盾而自我崩溃，又比之前的存在模式提高了自身的非物质生命强度。但这种提高，却依旧不如彻底融合时的强大，所以依旧面临着被宇宙信息流冲击逐渐衰弱的结局，不过衰弱的速度却可以大大减慢了。”
“说到底，这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姬空恋也表示，她会继续关注辉煌世界的变化，希望能跟我一起，共同找出解决这个缺陷的办法。那段时间，我们做了很多尝试，付出了很多努力。”
说到这，谦绪突然笑了一下，“或许你还不知道，如今的轮回徽章空间，那个非物质生命平台，你们叫备战区世界，其实就是辉煌网络的一个小应用。”
“再后来，柒鱼成功夺取了掌控者的位置，姬空恋被驱逐出了轮回。或许她当时需要蛰伏，也可能是为了保护白滴滴，所以姬空恋不想再引起柒鱼的任何注意，于是切断了和我的联系。”
“从那时起，我就只能靠自己了，但我明白，在辉煌世界彻底衰弱死亡之前，我是没有办法找出解决办法的。所以我只能用一种饮鸩止渴的方式，再度延缓它衰弱的速度。”
“我开始尝试在各个现实世界，宣传辉煌世界，吸引更多人加入。通过新增单元的非物质生命能量，去壮大辉煌世界的整体生命强度，再度延缓它的衰弱。但是人多了，面对的宇宙信息流冲击的点也就多了，衰弱的能量反而比之前更多了。所以我们就需要再度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辉煌世界，补充能量缺口，提升整体强度。”
叶轻眠明白了谦绪的意思，他所谓饮鸩止渴的方式，有点类似地球的庞氏骗局，需要不断吸纳新人，来支撑上一层级的稳固。是在拆新人的东墙，补旧人的西墙。
而辉煌世界，现在应该就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为了维持稳定，需要不断吸纳新人，而单位时间里吸纳新人的速度和数量会不断提升，所以终有一天，吸纳新人的速度会达不到预期，那时，辉煌世界这个整个体系，就会自下而上的全盘崩溃。
叶轻眠看了看谦绪，有点同情他，他这个家难当啊，现在应该愁坏了吧？听完谦绪对辉煌世界历史的描述，叶轻眠更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弥补这个缺陷了，也许他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