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北瞑娴在藏书阁看到浣灵也有过年守岁的习俗,便拉上墨辞和桑兰把小院装饰得喜庆非常,以致君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被自家小姐赶出来贴对联的墨辞看见呆在门口的君玄,行礼道:“太傅。”
君玄摆手让他起身,看了眼他手中的红纸,问:“这是在做甚?”
墨辞:“回太傅,小姐说既在浣灵就要过这的习俗,让属下出来贴对联。”
君玄:“……去忙吧。”
进门后,君玄看见一个红衣少女在贴窗花。
少女没注意到他,从厨房出来的桑兰喊了句“太傅”,少女才把目光投过来。
少女幽幽开口:“师父好生心狠,一走就是三年,娴儿还以为连师父也不要娴儿了。”
这话听着,小丫头怕是还没消气。但他要怎么跟她说她父兄不是不要她,而是……
君玄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末了也只是叹道:“娴儿,莫再任性。”
北瞑娴说:“娴儿要真的任性,这会儿,师父就要去北瞑家找我了。”
君玄:“……”
君玄无奈道:“娴儿,你父兄有要事在身,脱不开身。北瞑家好歹是个世家,世家水深,你现在回去会很危险。”
北瞑娴点头:“这些娴儿都晓得,所以我才没有回去。”
君玄愣了愣,颇欣这慰地点点头:“徒儿长大了,懂事了。”
北瞑娴笑笑,她只是要确定父兄对她这个血亲的态度,不过好像有些意外收获。
北瞑家啊……早晚要去看看的。
后来,北瞑娴再没说北瞑家的事,君玄问:“你十岁之后就再也不愿过年,今儿这是?”
北瞑娴:“往年是我钻了牛角尖,父兄许久不来,我觉得过年也没意思了。现在我也不是小孩儿了,有些事,自己也想明白了。”
君玄点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
北瞑娴让君玄进屋去休息,君玄看见里面还有个人,笑容凝固在嘴角。
君玄:“……”
古逍尘和煦地笑着颔首:“太傅。”
君玄:“帝君这声‘太傅’臣可不敢当。”
古逍尘:“你是娴儿的师父,这声‘太傅’自然当得起。”
君玄:“……帝君怎会来浣灵?”又是怎么找到这的???
古逍尘:“国师算到她的灵魂最终在浣灵稳定,太傅应该知道我来作甚。”
古逍尘的神色渐渐变得柔和:“我在浣灵呆了两月有余,国师传信来,说在紫竹山脉中有她的踪迹,再有双生玉的指引,终是再相见。”
君玄闻言,右手持扇轻敲左手掌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把北瞑娴当亲女儿看待的。说实话,他对古逍尘总归有些老丈人对女婿的不喜,虽然古逍尘对北瞑娴极好。
两人唠了些家常,君玄把北瞑娴的情况说与古逍尘。
古逍尘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说:“太傅可知,有甚法子能让她好得快些?”
君玄:“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这东西不太好找,臣这些年一直没甚收获。”
古逍尘:“请太傅告知。”
君玄:“传闻,上古时有一能人炼制了一件能修复灵魂的圣器。虽为圣器,却在出世之时引动八十一道紫色雷劫,更是催生出了器灵。如此奇物,却在降世后随其主不知所踪。帝君博览群书,尤其喜好器物一类,应当知晓臣说的是哪件圣器。”
古逍尘颔首:“坊间皆传这是前人编造的传说,不小心被记载了下来,往日我也只当是个故事,今听太傅所言,确有其事?”
君玄:“确有其事。”
古逍尘:“好,我会派人协助太傅寻找此物。”
君玄闻言怔愣片刻,笑了笑,说:“帝君就不怕这是臣随口编的谎话?”
古逍尘:“你是她的师父,不会拿关乎她健康的事开玩笑。太傅,出门在外,你我都不好暴露身份,往后你也不必自称臣,我随娴儿唤你师父吧。”
君玄心中刚刚对古逍尘升起的一丝顺眼感,在还没成型的时候瞬间被古逍尘挥散了。
君玄黑了一张俊脸,没好气地说:“老夫只有娴儿一个徒弟!你是哪来的浪荡子,敢肖想我徒儿?!”
古逍尘:“……”
他觉得,君玄想这么说很久了。
这话,君玄早在孤雪女帝俞素弦将古逍尘带到君府府上时就想说了。不过看俞素弦把那混小子放在心尖上,那小子对她亦是真心,他便忍到了今日。
最后,君玄勉强接受古逍尘唤他先生。
过了个看似欢乐实则暗流涌动(主要指某太傅心情不佳,北瞑娴、墨辞、桑兰三人选择暂时性失明)的除夕。天快亮时,北瞑娴坐在屋顶上眺望。
君玄落在她身边:“想家了?”
北瞑娴摇摇头:“我五岁随师父在这修行,帝都是什么样的都记不清了,有点好奇。”
君玄:“想去看看?”
北瞑娴转头看向君玄:“可以吗?”
君玄笑了笑,伸手摸摸了她的发顶:“你这丫头。现在不行,待师父把那些糟心事处理好,就带你去看看。”
北瞑娴继续看向山底,轻轻应了一声。
君玄收回手,说:“娴儿,桑兰墨辞说,碧海玉镯出现了?”
北瞑娴愣了愣,想了想抬起左手问:“这个镯子?”
君玄看见绘有海浪花纹的玉镯,点点头:“那你能否唤出器灵?”
北瞑娴点头:“师父,需要我唤琉天出来吗?”
君玄:“嗯,为师有些事想问问她。”
北瞑娴没有询问,唤出了琉天后,就打算下去,君玄却让她留下来。
北瞑娴:“……”
不是,太傅大人,你要问关于我的问题,把我这个当事人留下旁听不会觉得尴尬吗???
北瞑娴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念头,大脑放空安静地看日出。
太阳刚刚整个从山头出来,北瞑娴就听见君玄叫她。
她回头,发现琉天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碧海玉镯:“师父你叫我?”
君玄:“……”
他已经叫了她不下七遍了。
君玄:“娴儿,你是不是对于你能在那边活着有疑惑?”
北瞑娴看着君玄,缓缓点头。
君玄:“为师猜测,应当是碧海玉镯护着你在那边生活。”
北瞑娴:“师父是说,碧海玉镯随着我这半灵魂去了我待的世界?可,我从来没有佩戴过任何饰品,也没见过它。”
君玄:“一般主人身死,神器回归无主状态,器灵将沉睡,只余部分感知在外,寻找下一任主人。也有少部分会选择永远沉睡,等待主人的转世再次唤醒它们。碧海玉镯应当属于后者,但她说你们的契约并没有完全失效,她也并没有完全沉睡,隐约记得她温养着谁的灵魂。而娴儿的灵魂没有被神器温养的迹象,一直是我和逸兄用丹药养着。”
北瞑娴:“……神器认主,所以,碧海玉镯只可能一直跟着我,只是我没发现?”
这么说来,她活了二十多年这事就能解释了。
北瞑娴:“可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说“回来”时她有些别扭,这事她还需要些时间来消化。
君玄蹙眉:“这……为师也不甚清楚,许是娴儿毒发,将另一半灵魂强行召回。”
北瞑娴嘴唇动了动,最终点点头。
她其实还有一问,既是北瞑娴将她强行召回,那为什么现在是她主导着这具身体?
北瞑娴寻思着君玄或许也不会知道更多了,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也许前世的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总归这不是什么大事,北瞑娴并不打算深究。
师徒二人静静地在屋顶看着日出。天已变成了浅蓝色,小院圈养的鸡打了好几次鸣了,桑兰在准备早膳。
北瞑娴突然说:“师父,那个苍虹帝君……真是我未婚夫啊?”
君玄:“嗯,怎么?那小子干了什么事让娴儿不开心了?”
北瞑娴:“没,他没干什么。就……两个帝王,应当不可能在一起吧。”
君玄:“哼哼,你现在会这么想了?当初半数大臣都极力劝阻,甚至有几人死谏,你也不改,还是出面了两个阁老,这事才勉强被接受。要为师说,几位阁老就是太宠着你了。”
北瞑娴一噎,拉住君玄的衣摆撒娇:“师父肯定也为我说话了对不对?娴儿知道,师父最疼娴儿了~”
君玄哼了一声:“为师最不喜那混小子!”
北瞑娴抿唇一笑,照君玄对徒弟的态度,他对古逍尘的不喜,怕是自己养了多年的白菜被猪拱了的这种不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