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不直接把车开进来？这样还能让我少走点路。”
霍普金斯拿着矿泉水大口大口喝，喉结上下移动几下后，六百毫升装的水已经空瓶。
“万一车被打炸了怎么办？骑那台小摩托出城吗！”
戴珊指着车，没好气地瞪着霍普金斯。
常言道无理气先壮三分。她为了让自己心中的愧疚少一些，选择用大吼大叫来占据主动权。
“那你现在不也是要进去接珈奈。”
“这是第一部计划成功了。人家把自己当人质来换你，一会你可得好好谢谢她！！”
“那可不是！”霍普金斯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罐头，“你看这是什么？”
戴珊定睛一看：“乖乖！这不是她最喜欢的——”
“嘿嘿嘿！”霍普金斯自豪地笑着，“我在一家超市里瞅见的，只剩下两罐。”
“两罐你都带回来了？”
“我先吃了一罐，”霍普金斯一本正经说道，“可就是吃不出珈奈做的那种味道。”
“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厨了？”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霍普金斯敲着罐头，“我厨艺好得很！这些天浮兰都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不然我哪能活到现在！”
戴珊的直觉告诉她霍普金斯在胡说八道，但现在也没有继续跟他掰扯的闲工夫。
轰！
一声巨响让戴珊直接踩了刹车。没系安全带的霍普金斯撞到手里的罐头。
“嗷！！！！”
“哪儿开炮了。”戴珊仔细听着，“你小声点！”
“你——我——你……”
霍普金斯捂脸，气愤不已。本来就惨烈的面部这下又朝毁容的康庄大道上前进一步。
戴珊拿起对讲机：“这儿干扰应该小些。珈奈，能听到吗？”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已经能听出那是炮弹出膛的声音。
而对讲机只能放出刺耳的环境噪音——对面暂时无人接听。
“那是在打什么呢？浮兰不是去了吗？”霍普金斯念叨着，“到底是谁跟谁打？”
“你闭嘴！”
戴珊又确认一遍频率没调错，接着把机器靠在耳边，试图从刺耳的杂音中找出一点属于人的东西。
一秒……十秒……四十秒……
“就这几分钟，她跑不远啊，怎么就接不通？”戴珊不停抓着头发。
霍普金斯慢慢把罐头放下。
尽管不愿相信，两人心里还是出现了一个悲观的选项。
轰！
“还在打！不可能……”戴珊给自己树立信心。
炮弹打出来肯定要有个目标。她不相信有人在这里进行射击训练。
杂音如同无数只细小的毛虫，每一只都有几十条锋利的虫足，一点一点顺着耳道往她脑子里爬。她被噪音搞得犯恶心，手上却一点没有放松。
不知虫子们爬了多久，对面成功接通：“别管我！你们先走！”
“哎哎哎——你那边什么情况？”戴珊脸上的喜色只持续了一秒。
“很麻烦——你先去凯鲁那——让他带人过来——”
珈奈那边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她在极速奔跑。没等戴珊继续回话，便又回归一片背景音。
“快，按她说的做。”霍普金斯握住扶手，“去外面把凯鲁带过来，只有让雷祖特装甲车进来才有可能救珈奈。”
“你没听见炮声吗？”戴珊瞪大眼睛，“珈奈现在很危险！她需要我们！”
“你要相信她！她那样说肯定是有把握撑一会！我们要抓紧时间去搬救兵！”
“你下车。”
“什么？”霍普金斯大惊失色。
戴珊有些失望地看着他，脸色极其阴沉。
“她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你现在却想自己先跑？”她带了些哭腔，“现在是你欠她的。不过你可以现在下车，去找摩托车，骑着出城。我再去救她。”
“你发什么疯！”霍普金斯大吼，“你不相信她是不是？我告诉你，如果我觉得我们俩有可能在一群叛军部队眼皮底下把她带出来，那我就算是现在这个残废模样也二话不说上去就干！但现在没那个可能！我们俩上去就是送命！你还记得我说过浮兰已经去找她了没？有那个神通广大的浮兰护着，珈奈绝不会出事！”
见戴珊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珈奈一个人无拘无束，就算满城乱跑也没有压力。我们如果一下上去可能会直接被攻击。所以，这次就相信她。她可一直比你聪明，对不对？”
……
凯鲁坐在雷祖特的车顶，手拿望远镜，观察着远方矗立的钢铁丛林。
从刚才开始，他就听到了城中的交战声。轰隆隆的响声让他以为城里有两个团在对打。要是那两拨叛军互相打起来也是件好事，可他自己都觉得那可笑。
“洛米，能看到什么？”
天空中一个黑点正在盘旋，可得到的答案却不让他放心。
“挡住了，看不——看到了！”
“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车！她们开进去的车！出来了！”
凯鲁又拿起望远镜。城边有个土黄色的小点在朝这接近。
“倒挺快。”
凯鲁回到车里，拿起通话器说道：“珈奈！戴珊！能听到吗？”
回答他的却是另一个声音：“凯鲁啊！”
“霍普金斯？”凯鲁愣了下，“你还好吧？”
“我好，珈奈不太好。你听我说……”
……
少女再次逼出自己剩余的体力，在楼层间奔跑。
浮兰时髦值拉满的出场方式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不过似乎浮兰又被那群叛军缠上了，才得以偷偷跑路。
以往与浮兰的经历、与浮兰的交谈全部涌上心头，那个一直有自己小心思的金发女孩形象迅速与现在这个酷炫姑娘重合。
也不知道她弟弟奥加——戴珊是不是说过那个拿刀的就是奥加？
上次他从楼顶上跳下来想砍她，被她一枪轰中胸膛的那个怪人就是奥加？
珈奈有些反胃。好歹也是小时候天天见面的“朋友”，如今却搞成这样。
一堆疑问在脑子里转悠，超过了她的负荷，因为全力奔跑而剩余无几的氧气也没法维持思考。她放下心思，把目标设为尽快逃离这座城。
如果浮兰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的话，现在她已经见了。
……
浮兰悬在半空中，下面是已经全部停下的装甲部队。
所有坦克与装甲车都停下不动，只剩发动机仍在嘶吼。
数据链正在传输底下大部队的疑问，全部都在质疑她的命令。
“为什么要来？”
她问出这句话后，数据链却没有给她回答。
十秒钟后，她再次发问：“为什么要来这？我没看到有这个路线。”
依然没有回答。
似乎是为了缓解一下无言的尴尬，一台支援车挂空档狠轰了下油门，接着其他车辆通通开始大吼大叫。
“你们回去吧。”
对他们的无礼感到心力憔悴的浮兰脚下发力。飞枪顶端抬起，一阵热焰喷出之后，她已经回到五楼窗外。
里面确是空空如也。
她恍惚了一会，接着恍然大悟：“我忘跟她说要等我了。”
楼层里的墙壁与立柱实在是不适合飞枪在中间穿行。她考虑了一下，说道：“奥加，你去找她。”
一团残影从街道对面闪出，如草中疾兔，眨眼间便到达观众楼下。
“只找到她就行，别碰她，懂我意思吗？”
奥加没有半点停顿，几步便跨过数十米，弹射进楼房内部。
“你有听我说话吗？”
浮兰无奈地嘀咕着。无法放心的她最终从飞枪上跳下，只身进入五楼，随便挑了个门走进去。
飞枪把半截身子探进楼里，缓缓降落，搭在地板上，如同星际战舰落地一般。在枪身与地面接触之时，乱流吹起一阵灰尘。
……
珈奈放缓脚步，发现自己迷路了。
观众楼内部的结构极为复杂，不是常见的横平竖直，所有房间与庭室像流水线上罐头一样整齐排列那样，而是类似某些把迷宫布局奉为圭臬，不把客人绕晕誓不罢休的三流美食城，出去上个厕所都能迷路。
从那个出口出来后，少女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楼梯，映入眼帘的只有无数建材箱以及随地乱放的工具。
她在一排排办公室中跑来跑去，也没有发现哪里有楼梯间，更别说示意图一类的东西。
有的只是一堆钢结构货运电梯，代表着这里在澳洲大撤离前仍处于施工状态。
她尽量贴着墙走，避免在楼层中心的布局中迷失方向。
不知浮兰做了什么，那些叛军也是没了动静。炮声已经停止，一切仿佛回到原点。
除了有些激动的心跳，她还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因为楼层构成了腔室，回声效应很明显——她走一步能听出三步。
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她停下不动。回声没有停下，反而更加明显，带出点急促的韵味。
珈奈把耳朵贴在墙上，分辨出那不是自己的脚步回声或是心跳，分明就是有第二个人在这楼里跑动。
少女端起夜魔，放缓呼吸，放慢脚步，朝前缓慢行进。
在她刚走出一个拐角，到达一个十字交叉口时……
唰！
左边传来轻微的气流声，同时她感觉一个物体朝她飞速袭来。
一个半张脸被面罩盖住，眼里充满疯狂的金发男子腾空跃起，手中亮起黄光的长刀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