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者啊...”
说到底,鸵鸟对这么一个处处透露着阴暗的角色并不感冒,在它看来兽王自然要有行使王道的无匹之力,就像白虎渊风一般,这个顶着夜王称号的狼即便被松鼠夸地天花乱坠也没法遮掩其力量不足,只能通过偷袭这种方法勉强成就兽王之表,而无兽王之实的一个阴毒角色——
也就是说,这个夜王扎伊克斯在鸵鸟看来不过是个伪兽王罢了。
“你是不是在小瞧它?”
“咦?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不过你放心好了,虽然我觉得它和真正的兽王相比有那么点差距,但是我对我自己更是是有自知之明的,绝对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不,你不明白。”
突然间,松鼠爬到了鸵鸟的脑袋上,额头抵着额头,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凝视着鸵鸟的双眸:
“那种强者绝对不是凭你认真便能应对的,知道吗?你好好回想一下,今天的你面对渊风兽王之时的心态,那仅仅只是认真吗?就算小爷没面对过那样的危机也能够想象地出来那种恐怖,告诉我吧,你那时的心态...”
“我会...死?”
没错,鸵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活下来的原因,那是因为白虎已经吃饱了,困意上涌,惰性极大,所以才会不小心放过自己一马,如果面对一头饥饿的白虎,鸵鸟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出自己能够存活下来的场面。
可这岂不是绝望吗?
“没错...”
“连执行队都能赶地你到处跑的你绝对会死,但现在的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
“没错,抱着那样的觉悟,只有这样你才可能活过今晚。”
松鼠抱着鸵鸟的脑袋说完之后便顺着它脖颈的坡度滑到了它的背后,不再出声。
鸵鸟真正地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开始思考起了对策,想着想着,突然回过神来,对着仍等待自己回复的松鼠说道:
“...明白了。”
等到鸵鸟确实且认真地回应了自己,确认了鸵鸟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松鼠松了口气:
“明白就好,毕竟小爷还是希望你能活下来的。”
之后松鼠便不再和鸵鸟说话,顺着鸵鸟那长长的脖子滑了下去,安静了下来。
虽然松鼠看上去笨了些,但是这种关头还是挺伶俐的,知道为鸵鸟留下思考的时间。
...死中求生?
独孤一掷?
侥幸的万一?
...鸵鸟回溯着记忆,回想着当时自己面对白虎时所持有的心态,终于想起来,那时的自己所秉持的心情是...
什么都没有。
没错,在那一瞬间,鸵鸟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所谓的装死,仅仅是顺应本能,把能做的一切全部都做完便坦然地迎来结局。
..松鼠说的不对。
鸵鸟心中重重一沉:
如果真的将要面对兽王,那时的心态固然重要,但是真正决定它命运的因素已经和它本身的素质无关,它所真正需要的是来自外界的变数——
就像跌落悬崖之时在不远处正好有个深色的湖泊,能够让自己通过退化了的翅膀勉强飞过去,就像自己被发现时白虎正好吃饱,能够让自己通过装死避开必死的一劫。
但那种幸运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自己今晚该如何面对另一头杀戮能力恐怖无比的饥饿猛兽?
“...我说,松鼠你知道扎伊克斯的体型有多大吗?”
鸵鸟摇了摇头——
如果就这么一无所知地话自己一定会被这个夜王从背后摸上来然后吃掉。
“小爷也不知道,夜王扎伊克斯白天潜伏,夜晚行动,它的形体连鸟儿们都没有见过,一直是个迷。”
“你说过它是暗杀者对吧?它的暗杀能力有多强?”
“如果说渊风兽王是一骑当千的神话,那夜王扎伊克斯便是随风入梦的幽影传说,没有谁见过它的真实相貌,据说见过夜王的野兽们全部都死了,所以没有什么可信的流言传出来。”
“那剩下几个流言呢?”
“嗯...虽然夜王是这片森林的第二王者,但是小爷知道的并不多,据说它能行走在兽群之中如若出入无人之境,也有的流言说夜王的身体是暗影所铸就的,所以没有谁真正看见过它,还有的流言说夜王长相很普通,即便行走在你的旁边你也无法相信它便是夜王扎伊克斯。”
...看样子很难从松鼠身上得到敌人的情报啊。
鸵鸟摇了摇头。
但是如果真的对对方一无所知地话那自己便死定了,必须要让松鼠想起一点什么:
“...说起来,你说过扎伊克斯是一头狼,对吧?”
“没错,虽然没谁见过扎伊克斯的真面目,但它肯定是一头狼,这是森林中大伙儿的公知了。”
鸵鸟不出声了。细细回想着自己脑海中关于狼的缺点——
腰,如果自己能在它的腰上狠狠踹一脚地话一定能够造成伤害,毕竟狼腰的脆弱可是出了名的,自己作为一只鸵鸟,只要踢上去,并且踢中,那么自己的攻击便一定能见功,没有道理连对方最为脆弱的弱点都无法破防。
...没错,即便背负着一骑当千之名,可狼终究只是狼,仍然只是一个局限在常识以内的生灵,无法行使王道,只能以暗杀的手段勉强成就兽王便是所谓的夜王扎伊克斯尚未超凡的最好证明。
当然即便如此扎伊克斯肯定是最接近超凡的凡灵,远远无法和其相提并论的它根本没有资格对其议论一二,相遇的瞬间自己肯定会被秒杀,这是毋庸置疑的。
...果然是技巧吧?
成就王之威名的凡身凭依的只能是已然近圣的猎杀技能,无法想象那个领域的风景,但是即便如此自己也知晓着,绝对不能让其占据主动这一铁律...
环境,一个让扎伊克斯无法占据主动的环境,甚至更近一步,将其引入一个无法腾挪,无法回避的环境中...
啊啊啊啊!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些条件中哪怕达成一个都千难万难,自己居然还想要更多,怎么可能完成得了啊!
鸵鸟快为自己异想天开的脑洞给逼疯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尾水灵的鱼儿在步伐愈加缓慢的鸵鸟面前越出水面,甩动着尾巴,将金色的水滴甩向四面八方,冰冽的河水噼啪一下打在了鸵鸟的脸上,将其从思虑中打醒。
此时鸵鸟才想起来,自己眼下别说面对扎伊克斯,就连身后的追兵都没有摆脱...
等等!
这里是...水畔?!
不会吧?!
怎么可能?!
鸵鸟此时的神情此时真的动摇了——
无论扎伊克斯的猎杀技术如何精湛,只要它还是一只狼,那么它便必须踏足于地面,而水畔的环境则让它无论持有着何等超凡的暗杀技巧都不可能无声地靠近自己。
虽然无法让自己占据主动,但水畔的存在无疑是大大抵消了对方的优势。
换言之,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将大大缩小。
毫无疑问,这里便是鸵鸟在苦苦思索,苦苦寻找的理想环境。
可是...怎么会这样?
说起来这只松鼠从最初就让我呆在水畔旁,难道说...
不,不可能!
鸵鸟连连摇头。
连树藤都无法挣脱的松鼠怎么可能有着这般的高瞻远瞩?
鸵鸟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向松鼠...
“...要吃吗?这个时节的小栗子可是很好吃地哦~”
“不要随便喂孩子们吃东西啊喂!它们现在还太小了,还没法消化这种东西啊!”
鸵鸟眼前一黑,向想要偷偷为小鸵鸟们喂栗子吃的松鼠呵斥道。
“嘁~小气...”
松鼠撇了撇嘴,将那枚松果又重新塞回了嘴里,看得鸵鸟眼皮一跳——
说起来,刚才它拿在手里挥的栗子似乎带着水灵灵的光泽...
鸵鸟心中一阵恶寒:
说什么也不能给孩子们吃这种东西!
肯定会拉肚子的...
至于松鼠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之类的,鸵鸟已经将这个想法丢地远远的了——
不用说,这肯定是巧合!
...
...
“...我说啊,松鼠你为什么会在我将要面对扎伊克斯的时候,将逃跑的路线选择在这里呢?”
好奇无比的鸵鸟终究还是问出来了,毕竟不管它自己如何地猜测,终究还是要从当事人嘴中确认才能落定事实。
“小爷不是说过了吗?是传闻啊传闻,传闻中的扎伊克斯就是不喜欢水啊。”
“...就这?”
“当然啊...”
松鼠觉得鸵鸟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不喜欢自然不会靠近了,不是吗?”
好!
确认了。
果然这只松鼠仅仅是个肤浅的小白而已罢了。
得出如此结论的鸵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用把这家伙当成世外高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随后它便继续问了起来:
“...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怎么?你很好奇吗?”
“不是好奇的程度,对我们来说是攸关性命的程度了。”
“这么重要?”
“没错,我觉得这个夜王可能并不是不喜欢水,而是因为有水的地方它便再难进行它倚之为仗的暗杀技术了。”
“为什么?”
“说道暗杀,你首先会想到什么?”
鸵鸟没有回答松鼠的问题,而是首先提出了一个反问。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你来问小爷啊!”
“好了,快点回答我吧。”
“真是...好吧,让小爷先想想...”
松鼠抱着臂,有些不耐烦地沉思起来:
“嗯...”
“...无影...无踪?”
松鼠试探着说出了一个答案。
“这就对了!”
鸵鸟展颜,对松鼠的答案表示肯定:
“看样子你和我理解的暗杀一模一样啊,显然易见,即便是你我也能察觉出来,所谓暗杀的要素之一便是无影无踪,那么...”
说着,鸵鸟一脚踢向水面:
“你觉得它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够保持着无影无踪吗?”
“...原来如此!”
松鼠恍然大悟。
“没错!只要在这里,无论是怎样的暗杀者都不可能无声无息地靠近我们,除非它会飞!”
“那么松鼠,能告诉我那个告诉你传闻的家伙是谁吗?它对夜王扎伊克斯有些什么样的评价?”
“呃,也不是谁,那个人就是小爷的老妈啦...”
“那个人居然是你的老妈吗?!”
鸵鸟真的惊了,无法想象这只松鼠的母亲会有这样的一面。
说到底这样一个角色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后代啊,难道就没遗传点什么下来给自己可怜的孩子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我的母亲很正常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松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颇有点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是吗?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怎么了?难道我的母亲有什么问题的吗?”
隐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的松鼠认为鸵鸟把由头指向了自己的母亲,语气开始不善了起来。
“...不,没什么,只是看到这样的你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松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对小爷有什么不满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咬你哦!是不是觉得小爷吃素的就不咬人了?!先告诉你,如果有肉送到嘴边地话小爷是绝对会没有丝毫心理芥蒂地吃下去地哦!”
...
“阿嚏!”
绫花抹了抹鼻子,感叹着秋意变浓,风寒更甚的同时将脚步加快地更急了些。
...
“...对于那个夜王,你的母亲还说了些什么吗?”
“...”
“...”
“生气了?”
“哼!”
听着这气鼓鼓的哼声,鸵鸟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了这家伙抱胸撇头的动作了。
唉...
真是难办的家伙啊。
鸵鸟摇了摇头,踩着小河间凸起的岩石上又跑到了另一岸。
它还没有忘记那些执行队的猴子们:
体力本就不如自己的猴子们多这么来回淌几次水,想必也没有精力会来对付自己了,到时自己便能专心地面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大敌...
...金色的天开始逐渐朝着绯色过度,为初秋点上一抹即将凋零的绚烂。
夜晚即将来临,那潜藏于暗影中的王想必也即将迎来第一次复苏的呼吸,然而松鼠却仍在气头上,不肯再吐露出丝毫关于它的情报。
水花有节奏地在鸵鸟的脚下溅射开来,夕阳照射在其身上,映在浅水中的倒影逐渐浑浊,似乎蒙上了一层属于这片森林中另一个王者的阴影。
留给鸵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说,松鼠你差不多也该消过气来了吧?”
“哼!”
“我觉得您的母亲是非常出色的母亲,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想说小爷差得太远了?!”
“没有...”
“哼!”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评价扎伊克斯的,拜托,请告诉吧!”
“哼!”
“请告诉松鼠老师帮我解惑吧!”
“哼!”
“对不起,我对我之前说的道歉...”
“哼!”
“...说起来,松鼠你是不是变沉了?”
“才没有!小爷这么点分量怎么可能...”
松鼠立刻就炸了,然而还没等它说完,一个它们从未听过的声音自鸵鸟的背后响起:
“诶?是这样吗?”
这个声音有些清朗,有些失落,又似乎有些疲倦未消的慵懒:
“我还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完美了...果然还没有睡好吗...啊~诶....”
“诶?吓着了吗?呀...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你们的对话太有趣了,我便不小心自己坐了上来,没关系吧?”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不再遮掩自己的存在,蹲坐在鸵鸟的身上,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爪腕,轻微的刺痛透过羽毛,划伤了鸵鸟的皮肤。
在此刻,鸵鸟才分明的感受到,自己的背上除了小鸵鸟们和松鼠以外,已经不知不觉地出现了一个这样来历不明的家伙。
...它是谁?
什么时候上来的?
为什么自己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背上有这么一个家伙?
那种无法理解的未知,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笼罩在了鸵鸟的心头。
“嘘...”
“先警告你们两个,如果你们敢让我看到你的眼睛地话,我便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哦...”
咕噜...
喉头如同滑落了一枚枣大的顽石,落肚的声音清晰地让人胆寒。
不管是松鼠还是鸵鸟,都没有违逆这个声音的勇气。
这便是未知所带来的震慑力。
...
难道说...
“...不...可是...这怎么可能...”
鸵鸟似哭似笑,脚步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无法目视背后,但是它脚底下的溪水却将它背后的光影零星地拼凑了出来,那暗灰色的阴影,就像夜在夕阳的光辉下提前到来,就像夜本身...
在黑夜中,两轮不断破碎的苍白之月高悬于其上。
那个未知的来客摇了摇头,有些可怜这个携家带口的动物,它分明地感受到自己脚下的这个生灵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到访已经接近崩溃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像这样因为自己突然出现而崩溃的动物,它自己遇见的已经不知几何了。
“...难道...你就是...”
松鼠颤颤巍巍,带着哭音地说道,想要回头,又慑于它刚才所说的话不敢回头。
“恭喜你!少年,你猜对了哦~就是这个难道!”
那个声音笑盈盈地对着松鼠和鸵鸟宣布了这一让人绝望的事实。
“...可太阳不是...还没有下山吗?”
“啊哈哈~谁说晚上出没的动物一定不能在白天活动?即便是夜行性的我也有失眠的权利,不是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如果你是真的,怎么会这么...”
“真是讨厌的家伙,你又想强调我太沉了吗?”
有些微凉的鼻息喷吐在鸵鸟的脑后,就像断头台的寒锋一般,让鸵鸟的思考再次被尖啸不断的死亡预警阶段。
“不...不是...”
轻,这才是鸵鸟真正想要说的。
背负着那个传说的它居然如此的轻盈,轻盈到即便自己也可以轻松地托负起它的重量。
这不可能!
“不过啊,就算你嫌我太重了也没法,毕竟我不能再轻了,所以你就忍耐一下吧...”
显然,它没有为鸵鸟解释原因的必要。
“话说回来...”
松鼠感觉到,有那么一个没有丝毫锐角的肉掌轻轻按压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这位小小的,毛茸茸的少年,你能说说那个家伙对扎伊克斯,也就是我,做出了些什么样的评价吗?”
“我很好奇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