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诚是被雨水冲醒的,他只觉得浑身剧痛,而大宦官也不知到何处去了,他面前足有数十道尸体躺着,而一位女子立于他的面前,那女子身上插着几把剑,还有毒镖箭矢等数十道暗器,她身上衣裳早已被血染红,雨水将她的血水冲下,又有新的鲜血缓缓流出,积在脚下以至于梁诚脚边都是血水,就算如此,她手中的金刀仍然紧握,哪怕身躯抖得像寒风中摇曳的残烛一般。
梁诚见状顿时肝肠寸断,见他抱住那女子嘶喊道:汐柔!
那女子正是白汐柔,她走投无路之下终究再次召唤那金色孽龙冲破了梁诚的封穴,她本能追寻着梁诚的气息来到这里,那身上散发的杀伐之气让本就被梁诚打怕的大宦官更是胆战心惊,见那大宦官立马撇下手下逃走。
而那数十位东厂高手则是为了立功,纷纷对白汐柔展开猛攻,看着那数十位高手的尸体,以及白汐柔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恐怕也只有白汐柔才知道她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厮杀。但即便如此那金色孽龙依旧听从自己宿主的意愿,死守在这,一直两天两夜。
那孽龙早已回到琉秀金刀内,白汐柔被梁诚稍稍一碰,身躯一软就跌入梁诚怀中,见她不断咳血,那血却是黑色的,显然毒发已久。
梁诚抱着白汐柔说道: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与此同时他将自身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白汐柔的体内,想吊着她的命。
白汐柔面色如纸白,见她勉强挤出几句话:我自知已回天乏术,但我仍是不悔识得你。
梁诚心痛如烈火烹心一般,他豆大点泪滴下,他紧抱着白汐柔颤巍巍说道:我不是叫你回去寻你大哥吗?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
白汐柔惨然一笑道:你为我的甘愿赴死,你可知我也如同你这般呢,只可惜我不能与你前去碧海潭赏荷,不能过那桃源日子。。。
白汐柔气若游丝,连话都说不出了。那眼眸逐渐暗淡,显然她累了,要永远沉睡过去。
梁诚轻轻摇晃白汐柔喊道:不要睡,我求你!我求你汐柔,不要睡,不要丢下我一人在这世上,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家娘子,救命。。。梁诚几乎是哭嚎,但奈何白汐柔时辰已尽,那吊着的一口气终究耗尽。
白汐柔的手垂下来的那刻,梁诚知道,他从此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只剩他在这雨中如同疯子般的嚎叫。
三个月后散帝临京,以若不将大宦官伏诛,散帝就不再为王朝前去沙场杀敌为由威胁大明皇。
大明皇为安抚散帝等人,只得交出大宦官,而散帝已是绝顶高手之列,故他亲手将大宦官活活撕裂,此事却不了了之。
一年后的暗东城,这时又到了夏季时刻,暗东城的酒家的掌柜却开始苦恼起来,自从一年前大街上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疯子,他只要吃酒,若有人赶他,他就将那人狠揍一顿,暗东军前来询问时,一众酒家俱说是位篷头垢面的中年人,吃酒不给酒钱也就罢了,那些桃花酿他就如牛灌水一般完全不懂珍惜。
打又打不过他,只得把苦水往肚中咽。
暗东军领头倒觉得好似见过那等样貌的人,上次他就将阻他的暗东边防军尽数打趴,依稀可以辨认的特征也只有他背上用脏兮兮的封布封起来的长包裹。和那毫无生气到极致的眼神。
梁诚迷茫从黑巷子中爬起来,见他浑身恶臭,身上也是衣衫褴褛,见他背起那长条包裹,醒来就要喝酒,这一年他原本秀美的脸蛋布满胡茬,以前梁诚最爱清洁身体,现如今他已觉得无所谓了,能活一天就算一天。
他摇摇晃晃地只要去找酒喝,然后今晚随便找个地方歇息,这样又是一天。
暗东城街上那些人见到梁诚纷纷避让,俱是捏住口鼻,显然被这恶臭熏得不轻,那些沿街卖酒的酒贩见到梁诚如同见了瘟神一般,忙拔腿向人群中跑去。
但他区区平民哪逃得过梁诚,见梁诚几步就赶上那酒贩,抢过那担酒,拆开就是一坛往口中灌下,酒水打湿衣襟不管不顾。
那酒贩只得站在一旁,他欲哭无泪,今日却是别想赚铜钱罢。
只见一道声音传来:他的酒钱我给了。
那酒贩只见一锭大银向他飞来,那酒贩忙接住这大银,见他揣入怀中,不住向那人道谢,然后离开了此处,这锭大银可能抵他几十担酒了。
梁诚停下手中动作,向那扔银子的人望去,他却略微一愣。
只见扔银子的是位手拿纸扇的黑衣公子和一位身穿白衣,脖间带一坠冰玉的青年。来者是翁海明和季夏。
一座凉亭,石桌上摆满酱鹅烧鸡,时令果蔬。但梁诚分毫未动,只是想喝酒,借此麻痹自己。
季夏说道:我去年八月就在碧海潭等你,可你迟迟未来,之后我受了点小伤,伤好后我才知道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当时不将锐玹球掷出,这样我当时拼了命也要救你。你也莫要怪大哥,他一直不晓得此事,我们碧海潭不常出去,若不是四弟得到情报,我等还不知道你出了这档事。
梁诚惨然一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翁海明说道:赤凰血刀如今成了这副样子,实在让我唏嘘。
季夏说道:你现在这般也无处可去,还是来碧海潭罢,你休得推辞,这件事我也有过失,若你不去,我自会押着你过去。
梁诚苦笑道:我已无处可去,若季夏兄弟你不嫌麻烦,那我就在你那赖活着罢。
季夏说道:可!但梁诚已“死”,赤凰血刀却不能现出江湖中了。
梁诚想起白汐柔生前帮他取的名字,心中又是一痛。他说道:那就唤“恺君”罢。之后没有赤凰血刀,也没有梁诚,只有那“恺君”了。
此后梁诚在碧海潭一住就是数十年之久,封茗子开始见到这邋遢汉子时还好奇不已,问起季夏时,季夏只说道:你且唤他七师叔罢。
封茗子也不知梁诚名字,就只唤他七师叔,这称呼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梁诚,不!应唤作恺君才是,见他说完这段往事,罕见地没有恢复到平日模样,他脸色此时复杂得很,有愧疚,有痛苦,但更多的是思念那已故之人。
散帝等人听完这段往事,散剑仙更是将“怒仇”掉入地上,发出铛啷一声响,他们没想到当年却是这般,散帝只觉得痛彻心扉,白汐柔那件事就如同他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阴霾,是他这辈子最悔恨之事。
他无数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喃喃道:是大哥无用,保护不得你,是大哥无用。。。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到后来他发现了秀秀,她竟然和白汐柔有七八分神似,之后他就收秀秀作为义妹,心中的愧疚才被他压了下去。
散帝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梁诚说道:不怨你,是小妹自己做出的决定,这不怪你。话虽这么说,但泛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故作轻松。
散刀客此时说道:她葬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恺君低声说道:我将她葬在碧海潭一颗桃树边,她临死前还在遗憾不能与我赏那荷花。
封茗子没想到七师叔竟然有这样的过往,也终于知道七师叔为何这数十年都是这般颓废。
散帝大手抹去那泛红眼眶的几滴泪,平复心情说道:此次你前来可不是为了向我谢罪的罢。说吧,你此行目的到底是什么。
恺君俯身说道:得罪,奉邪君之命前来拿灵犀木戒。
六散客听闻纷纷拔出武器严阵以待,散剑仙冷笑道:就凭你!见他脚一蹬剑柄,那“怒仇”就回到他手中。
封茗子捂头苦恼,七师叔这是想以一人单挑散帝以及六散客啊。
散帝负手说道:原来如此,当年他输于我的,现如今还想拿回去?看在你是白汐柔夫君的份上,我念着当年的情分放你们走,但灵犀木戒却是别想了。
封茗子闻言召回地和,那地和马上撇了散龙奔向封茗子将他护了起来,那散龙哈着气跑回散帝旁边喘息道:大哥,这铁老虎真难对付,打了半天愣是没坏。
散帝说道:乾君的机巧兽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打烂,那他也不配称为江湖中最强的机巧师了。
散剑仙说道:那乾君我倒是听闻过,此人十几年前拳法无双,一手锐金神拳打得别人哭爹喊娘,怎生后来弃了锐金神拳这种阳关大道,反而去专研了机巧术这种旁门去了?若他这十几年专修那锐金神拳,也许能超脱那绝顶高手也说不定。
散帝说道:我怎生知道?此人生性桀骜不驯,性格也是反复无常,当真是个怪人,但别人只想到用机巧术造物,为何他就偏偏用来杀人,乾君自有他的想法,我们管别人做甚。
恺君将手中的赤凰血刀刀刃将绑缚在刀身上的精钢锁链崩断。
那赤凰血刀在发出血红色光芒,阵阵杀气传出。伴随着阵阵凤鸣声,那掉在地上的金刀正是白汐柔的琉秀金刀,见它隐隐发出金芒,但依旧没挣脱锁链,只见它飞弹回恺君手中就恢复宁静。
散剑仙说道:这么多年,你总算要出刀了吗?
恺君说道:邪君对我有恩,不得已如此,还请散剑仙你恕罪。
散剑仙冷哼道:恕罪不恕罪可不是我说了算,但我倒是要领教一下当年倚木城的赤凰血刀到底有何能耐!
见散剑仙的“怒仇”朝恺君斩去,那剑法精妙,其中夹杂些仙家之气,让人觉得仙灵中又带着浓浓杀伐之气。
封茗子见七师叔有危险,连忙从兜中掏出锐玹球,只见他使劲扔出,一道鹰啸声传来,一只天雀在屋檐上朝散剑仙扑下去,散剑仙见状只是一斩,那天雀就被分为两段,接着天雀核心一炸,它身躯化作钢片飞射而出,散手尊见状猛地用巨手一拍,那些钢片尽数化为灰烬。
封茗子见天雀无用,顿时也急了,正待他唤地和前去时,恺君只是将琉秀金刀放在身后,见他右手持刀面对散剑仙,那散剑仙仙灵中又带着杀气的一剑,恺君毫不在意,见他如鬼魅般向前一步,刀柄轻轻往散剑仙手腕一拍,散剑仙一惊却发觉自己的“怒仇”掉在地上,只一回合恺君就胜了散剑仙。
恺君淡淡说道:你败了。
封茗子看得呆了,七师叔什么时候有这般武艺,那散剑仙可是七散客之首,江湖一流巅峰高手,就这么被七师叔轻描淡写一拍就完事了?
散剑仙喃喃说道:你。。。到了绝顶高手的境界了?
恺君说道:十年前就到了,只是我刚刚才发觉而已,你的剑很慢很慢,如同乌龟一般。
散剑仙沉默不语,见他捡起“怒仇”退回散帝身后。剩下六散客见出散帝之外最强的二哥都落败了,自己上去也是自讨没趣,俱是沉默。
散帝对七散客说道:兄弟你们先退下,将秀秀带回房去吧。
散龙说了声是,然后带上呆若木鸡的秀秀与其余六散客尽数退出厢房。
整个厢房只剩下封茗子,恺君和散帝三人。
见散帝衣裳爆裂,浑身泛起青色的印记,其眼瞳也变为绿瞳,绝顶高手的气势尽皆放开,见散帝微微笑道:今日我们二人就来看看,是你的赤凰血刀厉害,还是我青帝木皇功厉害!
封茗子连忙躲在地和身后,神仙要开始打架了,他只能躲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