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期待下,刘瞎子缓缓开口道:“诸位,对于铡虫台的地形地貌,就不用鄙人赘述了,诸位明眼人都比我这个瞎子知道的清楚,都去看过了吧?”
“看过,看过!快点讲,快点讲啊。”阵阵回答响起。
刘瞎子先将手中白纸扬了扬,点头道:“诸位莫急,这不是决战,这仅是一张战前描述,因为并不急,所以用快骑送来,为免大家等得心焦,也让大家对战场形势有个大概的了解,瞎子先给大家念念。”
“好,好好好!”万人齐声叫好,声震整个阳羡城。
城中留守在家中的其他人,远远听着这叫好声,以为刘瞎子已经讲到高潮部分了,不由皆心痒难耐,立刻惹得不少担心害怕左右为难的百姓,咬着牙赶去醉仙楼附近听讲。
其实这都还没开始,可见这现场万余听众的急切心情。
“义兴河处风平浪静,烈日当空,万里无云,铡虫台中间放有一把丈余铡刀,铡刀后十丈距离,一足有丈许高的黑大汉,即为天下第一横——周处,周处身后则竖有三十余根短矛。那周处戴着可怕狰狞的夜叉面具,赤着上身,大马金刀坐靠背椅上,椅前摆有一几,几上放着好酒好菜,周处双脚踩着一对极大极丑的铁锤,看着莫约有五六百斤一只,加在一起,至少过千斤重,正是周处的兵器!”
听客们无不倒抽一口凉气,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横周处,盛名之下无虚士,一对铁锤也过千斤,要舞起这千斤巨锤,即便你有千斤神力,也舞不动数息时间,而周处竟用这第重的铁锤当成兵器,可见其天生神力更在千斤之上。
三楼中,有熟悉周处的尊贵听客惊奇问道:“怎么会是一对千斤铁锤?上次周处斩杀南山巨虎用的还是长枪啊?”
立刻有理论无双的听客反驳道:“李老板没听说过那周处精通十八般武器吗?用锤也不稀奇了。”
刘瞎子抚须点头道:“以本人所见,那恶蛟全身覆盖着刀枪不入的鳞甲,即便是神兵利器,只怕也砍杀不进去,我吴国的镇国神器加上连环巨弩也奈何它不得,其坚硬可见一斑。因此周处换枪用锤,明显是针对恶蛟鳞甲而来,既然砍杀不进去,那干脆就不砍,直接用千斤大锤将恶蛟砸扁,可见周处这第一横并不是莽撞来战,也是下足了战前准备功夫的。诸位,凭这一对千斤巨锤,这一战将是天雷碰地火,鹿死谁手只怕老天爷也说不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妙啊,妙!”听客们恍然大悟,对即将到来的决战更是期待之极。
刘瞎子轻轻呷了口茶,继续道:“那周处正若无旁人般地吃喝着,嘴里时而咒骂着:小小杂虫也敢称龙,呃!啊呸!竟敢让周爷爷干等,呃!这么久!你奶奶的,呃!周爷爷一定将你砸成肉饼。呃!”
所有听客无不心生钦佩,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横,视强横之极的恶蛟为杂虫,全然没有与恶蛟决战的担心与害怕。
有细致的客人问道:“刘先生,这几个呃!是什么意思?”
刘瞎子抚须想了半天,方失笑道:“依鄙人所见,应该是周处这厮吃得太快太多,打嗝了。”
楼里楼外霍地一静,好一会才爆发出哄堂大笑。
笑后,有几个人大叫着:“这第一横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的猛人,此等胆量,非常人所难及也。”
“诸位,诸位,在下不才乃江东游侠团第十三头领狮子头敖伟,前些天随着十大头领去屠杀恶蛟,却被恶蛟杀得落花流水,一触即败只能落荒而逃,如不是当天有一女侠及一骑士相助,只怕我游侠团会全军尽没。即使如此,三百余兄弟,侥幸活下来的兄弟仅三十余人,事后活下来的兄弟们都很惭愧,现在想来,我们兄弟一见面就被那恶蛟夺了心气,被吓得屁滚尿流,可见这恶蛟的恐怖龙威能慑人神魂心魄,实非我等凡人能面对的神物。”三楼中,一衣着华丽的游侠士站起来道,他显然不敢去屠蛟了,能留在阳羡城中已经算他没被恶蛟吓破胆。
“没错,我那天仅在岸边远远看了一眼那蛟龙爷爷,就被吓得回家缩在被窝里躺了三天不敢起身!”一客炫耀着他的见蛟经历。
立刻惹得一些见过恶蛟的听客们,点头小声认同。
刘瞎子也想起昨晚的遭遇,点头赞同,他昨天也是被吓得神不守户,枉他自称不怕死,真让人羞愧,有了这个亲身遭遇,他这才对约战恶蛟的周处,心生出一些佩服,看样子这周处,也并非讲说中那么可恶!还是有那么丁点可取之处。
刘瞎子他欲言又止,他仔细考虑之下,还是决定不把昨晚遇蛟之事道出来,如果阳羡城百姓知道恶蛟可轻松出入阳羡城,甚至就住在阳羡城里,一定会造成恐慌,这事只能晚些时候禀报官府,让官府来作决定。
考虑清楚后,刘瞎子拉着潘二掌柜,附耳小声将昨晚遇蛟一事道出来,并道出自己判断那恶蛟老巢,恐怕就在城内靠东氿湖处,让潘二掌柜使人及时禀报官府,免生大祸。
潘二掌柜本就是知情人,只是有些惊讶恶蛟昨晚现身东氿问询刘瞎子,显然今天肯定会出现在东家公子约战的铡虫台,但他却并不慌张,太守大人早就对恶蛟的行踪了如指掌,而东家公子也绞尽脑汁地“约战”恶蛟,目的就是让恶蛟如约而至。
现在看来,一切都如东家公子预料一般进行着!
潘二掌柜拍了拍刘瞎子的肩膀,在刘瞎子耳边小声道:“放心好了,刘先生不用担心,太守大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知道恶蛟老巢在东氿湖下。太守大人有安排,万一,万一周处公子屠蛟不成,阳羡城中百姓将会在数月内,悄悄撤离!免,免得,咳,咳咳,刘先生还是不知道得好,今天请安心地讲说吧!”
刘瞎子的面色急剧变幻,他自问眼盲心不盲,看这世间的一切,看得比大多数世人要清晰,但没想到关于恶蛟,关于周处,关于官府,他竟然有太多太多的事被瞒在谷里。
就连潘二掌柜,都知道很多内情,这是为什么?
听潘二掌柜的意思,恶蛟就住在东氿湖下,在某一刻,或者某一时段会对城中百姓大肆吞食,所以官府决定要偷偷迁移全城百姓。
但要迁移十万百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怎么可能会让恶蛟发现不了,只怕有身份地位的全迁走后,剩下的穷苦百姓就难逃暴怒之下的恶蛟之口。
刘瞎子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心念转动,立刻猜到最后至少也有三至七万的穷苦百姓,将会来不及迁移,只能乖乖在城中等着恶蛟吞食。
忽然之间,刘瞎子迫切地希望第一横周处屠蛟能成功,原本坐山观虎斗看戏并讲说的心情荡然无存。
而第一横周处显然知道得更多,所以才设战书凉棚于东氿湖边,甚至放下身段亲自前来,想方设法且地请了他这个瞎子,来制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约战声势,目的就是让湖下的恶蛟,知晓约战的时间与地点。
这周处为了屠蛟,可谓是绞尽脑汗,想尽了一切办法!连他这个天字第一号反周厌周的人,也被周处派上了用场。
那如此缜密细致的周处,真的是被他刘瞎子的驱虎吞狼之计驱使的吗?
三楼的听客们,见到刘瞎子与潘二掌柜交头接耳,不由急得问道:“刘先生,二掌柜,还有什么内情,快快讲来。”
刘瞎子整理下心中澎湃的思绪,拿起纸缜拍几,喝道:“诸位请莫急,约战前方就暂时传来这么些战情信息,我们趁现在还有点时间,鄙人就来详细聊一聊胆敢约战恶蛟的周处这个人吧?”
“好,好好!”近两万听客们大声叫着好,立刻惹来更多的百姓向这醉仙楼聚拢。
“周处其人,阳羡城周氏大家族,其祖父曾任广平太守,乃我吴国开国大将,其父内灭水盗巨匪,外战魏国大将,立下赫赫战功,被朝廷封为关内侯,可谓将门世家,一门显赫,周年才十八,第一横的恶名却闻名天下,当然,他的恶名几乎是鄙人讲的……”
立刻惹来哄堂大笑。
刘瞎子继道:“今天鄙人就先讲一讲,三年前鄙人在闹市摆摊,被周处纵马撞翻的前因后果!”
“好,好好。”
“是啊,我们都太很好奇,为什么刘半仙会突然变成讲说先生的!请先生快快讲来。”
“三年前的那天,鄙人正在城南如往常一般摆摊算卦……”
龙王庙左侧有一座小树林,树木颇为茂盛,但其内却被人为地开出一条四人宽的碎石路,碎石路上还有新鲜压紧的黄土沙石,显然是一条新路。因为两侧树木茂盛,所以从正面看去,却很难发现这条碎石路的存在。
碎石路将小树林一剖为二,直通小树林后的一块平整草地,一身白衣的正主周处,背着一对黄金短矛,骑在踏雪背上在草地上缓步绕圈。
周处不仅在保持踏雪的活力,更在凝神对接踏雪的脊椎大龙,这一战的关键在于,他必须连接上踏雪的大龙,借到踏雪的神力,方有把握命中并破开恶蛟的逆鳞。
可这七天多的苦练,也仅连上一次,那种奇妙的感觉却让周处终生难忘,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匹人头马般的可怕怪物,自己的脊椎与踏雪的脊椎连在一起,两两叠加,直通七十多重天,让周处有着马一般修长有力的身躯,不仅能借到马儿那恐怖的巨力,更可为所欲为地奔跑跳跃,即使跑得再急再巅,跳得再高,也稳如泰山,甚至有可化身为龙的幻觉,那最强破甲术一使出来,又快又准,达到近乎四千斤的破甲力。
可惜,这种感觉再难找回。
踏雪四蹄包着绵布,将奔跑的蹄声减到最小。
这些天的苦练,周处将身体练到了极限,不仅身体在练,他的全部精神与脑子全在钻研赵矛师傅传授的奥秘上,当苦思不解时,他身体在苦练,脑子却用在屠蛟的细节安排上,包括如何让刘瞎子动心的大件事,以及周丑的使用和踏雪四蹄包布这等小事,巨无细漏地谋划着。
可谓是殚精竭虑,让身体练到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余力,让脑子也转得再也转不动为止,这是周处对自己最严格要求,不如此,他难有这么大的进步与这么细致的布局安排。
在昨天晚上,通过这些天的苦练,加上得到更深层次的修练奥秘,终让他直破三十重天,神力也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八百斤。
这已经是这区区六天时间内所能达到的最大增长了。
神骏非凡的踏雪,在周处眼中变成了一座移动的骨架,这是他这些天苦练带来的错觉。
左右手一上一下扶在踏雪的颈脖上,右手大拇指搭在踏雪脊椎第二节骨上,左手大拇指带在第四节骨上,用十指来感受着踏雪大龙的变化,并传给自己身体大龙来寻觅接连的灵机。
可周处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赵矛肯定无人能七天内练成最强破甲术的原因,实在是太难了,难怪听赵矛师傅讲,有人练了十几二十年,也一次也连接不上。
除了需练通数种奥秘,还需要有特殊的灵觉,才能连上马儿的大龙脊椎,借到神力。
奇山腰间,老夫人与众位大人,不断抬头看天,这午时七刻似乎已经到了,但义兴河处却毫无动静,难道恶蛟爽约了?
老夫人向前面一棵大杨树问道:“小青姑娘,来了没有,这都什么时辰了?”
小草抬着头看着太阳的位置,答道:“应该已经午时七刻过掉了,马上就到未时了,这恶蛟应该不会来了吧!”
赢小青忽然低声叱喝道:“来了,大家注意看义兴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