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阵阵叫好声传来。
但也有部分听众心不在焉,不时的抬头看天,以确定时辰。
刘瞎子刚刚讲到,周处一拳一脚将抢人恶霸公子打残当街,半年后不治而亡。
最后刘瞎子总结道:“这周处虽说是救人,但当街纵马踩踏伤人以及打死他人,鄙人没有冤枉他,就算是强抢民女这点,也能沾上点边,他算是从恶霸手中抢走了一名民间女孩。不过呢,勉强算他还有一番侠义之心,纵马踢伤鄙人也是无心之举,所以鄙人感觉周处或许,其实,可能本质也不算太坏,是个可以改邪归正的失足少年。”
将对周处的私怨抛开,刘瞎子开始站在一个说书人的立场,给了周处较客观的评价!
部分听客暗点头,原本对周处这个第一横的惧怕已经淡了许多,周处确实不太讲理,但他似乎心思不太坏。
特别是在场的游侠儿,更是感觉找到了知已般激动,不少游侠儿确定周处就是一个出生在将门里的游侠,而且是一个真正能打死恶霸,且不用担心后果的游侠。
但绝大部分听客却心不在此,强忍着等刘瞎子讲完,立刻哄然道:“刘先生,二掌柜,这都到了未时了,怎么还不见消息传来啊!”
潘二掌柜,抬头开天,确实已经过了未时。
刘瞎子不急不慢地呷了口茶水,徐徐道:“诸位请放心,恶蛟必定应战,只不过恶蛟乃蛇类成蛟,它并不知道午时七刻是什么时辰,但它知道,约战是在当天最热的时间,所以恶蛟晚到一些时间也属正常。”
听客们这才恍然,心中却奇怪刘瞎子似乎对恶蛟十分了解,想到了他们没想到的问题。
那第十三头领敖伟站起来奇道:“刘先生为何如此肯定恶蛟一定会应战呢?刘先生刚才既然说恶蛟乃蛇类成蛟,那它不知道午时七刻是什么时间确实在理,可万一它连约战都不清楚呢?”
刘瞎子一愣,这个原因他可不敢说出来。
潘二掌柜连忙解释道:“那是因为昨晚有人在城外遇到了恶蛟,恶蛟问他午时七刻是几时?此人答曰:天气最热的时候。”
“什么,竟有此事,那这人有没有被恶蛟吃掉?”一客急问。
“当然没有遇害,遇害的话我们怎么能知道这件事,在下就是佩服此人面对恶蛟竟能说出完整的话来。”敖伟叹服道。
听客们嗡嗡议论起来!
刘瞎子暗暗惭愧,他能回答出话来,是因为他看不见,否则他的表现,恐怕不会比敖伟这些游侠强。
忽然一人尖叫道:“看,好像有鸽子来了!”
一个小白点出现在远处高空,好一会等飞近了些,眼利者才确认是一只信鸽,不由哄然而尖叫。
在全城十余万只眼睛的注视下,白鸽划出美妙的弧线,飞入醉仙楼饲养阁楼处。
很快,养鸽小童连滚带爬地将一张写满字的白帛送来。
潘二掌柜慎重地接了过来,展开后,附在刘瞎子耳边,小声的迅速念了一段。
刘瞎子仔细听完,心中酝酿着词句,毕竟写来的是记实的文字,他讲出来的必须是动人心魄的传奇。
好一会,刘瞎子点头,潘二掌柜方继续念下去。
二人也曾演练过,配合得很快很好,如此四五段后,白帛上的文字基本念完了,潘二掌柜慎重地将白帛藏入怀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啪!”随着刘瞎子缜纸敲响,楼里楼外二万余人大气也不敢喘,皆在侧耳细听,静到了极点。
此时,已经是未时一刻。
刘瞎子开讲:“午时刚过,天气炎热之极,远远看着那周处赤裸的后背,在不断地流淌着黑色的汗水,等候了近一个时辰的周处正趴在几上,有气无力地咒骂着什么。”
“糟糕!糟糕!第一横上了恶蛟的当,未战先输了。”某游侠听客大叫道,这些游侠也是经常约斗的人,自然知道在烈日下干等,对体力与势气影响极大。
刘瞎子抚须点头道:“确实,第一横周处在烈日下,熬等一个时辰,身体的力气消耗极大,不知道他是不是准备好充足的水?不过,请各位听客不要打岔,马上就要讲到最精彩的部分!”
这些游侠儿基本上是听客中的新人,为免他们插言打断,刘瞎子不得不提醒提醒他们。
全场再次静下来了。
刘瞎子继续讲道:“忽然,义兴河岸附近整个都静了下来,蝉鸣、鸟语、风声甚至是花香,全都消失不见。”
讲到此处,潘二掌柜奇怪地看了刘瞎子一眼,这一段白帛上并没有描写啊!但他却没敢出声拆自己楼里的台。
“义兴河流水声忽然巨响起来,哗啦啦地响成一片,随着水湍声,义兴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涨了起来,一尺,两尺,三尺,半丈,一丈,直至涨到三丈有余的涛天巨浪。”
潘二掌柜钦佩地看着刘瞎子,白帛上的区区三五个字,刘瞎子却能讲出这么多言词,且讲得这么精彩,就连他这个知情人,也听得如醉如痴,有如亲临现场一般,难怪刘瞎子能成为醉仙楼不可替代的招牌,刚刚刘瞎子讲的这一段,白帛上仅有“河水急涨”四字而已。
这也正是瞎子的优势,一切靠想像,自然想得比常人丰富立体。
“巨浪淹没铡虫台,向那周处冲去。只见那周处被水浪一冲,猛地一机灵,双脚移离大锤,从椅上站了起来,浪水直淹没了丈高周处的膝盖。而义兴河处的浪花间,隐约可见一条庞然大物,似龙似蛇,见首不见尾。显然第二横恶蛟大架光临!”
此时的醉仙楼,里里外外,已经有二万余听客,却无一人发出声音,无不在屏息乖乖听着,让刘瞎子洪亮的声音清晰地向四周传送,不敢说全部听清楚,但最外围的听客,也能听到大半。
“哈哈!呃!”极其突兀的笑声与嘎然而止的“嗝”声,分外突兀,让人诧异之极,两万余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刘瞎子忽然开笑开嗝。
刘瞎子却故意缓了缓气,吊足听客们的胃口,方继道:“那黑铁塔般的周处,忽然开心大笑叫着:涨潮了?哈哈,奶奶的,热死周爷爷了,这潮来得正好,让周爷爷痛快洗个澡。”
众听客面面相觑,这周处是浑人吗?大敌来临都不知道吗?他竟还有心情洗澡?或许这是周处的战术谋略?不过在烈日下晒了这么久,洗个河水澡,也确实是件畅快之极的事。
“周处抬手一甩,猛地将身前的案几向前翻掀,连同案几上的残羹剩饭碗盆碟壶,罩头盖面向前方抛飞而去。这周处天生神力,虽然只是随手一甩,声势也是非同心响。”
“好,好好!这周处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横,不经意间就出手了,这是他在试探恶蛟的本事。”有身手高明的游侠忍不住叫起好来。
刘瞎子也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会,方继道:“只闻得嘭的一声巨响,坚固的案几在半空中,碎成无数块向四周激射而去,一条鞭影乍现忽隐消失在浪花中。”
江东游侠团十三头领敖伟骇然道:“这是恶蛟的鞭尾,我兄弟有近半死于此杀器手中。”
刘瞎子点头赞同,今天的讲说他放得很慢很细,也故意让这些领教过恶蛟魔爪的游侠参与进来,这样可以让现场这两万余百姓,能更加清楚地理解恶蛟的强横与可怕,适当地掌控着节奏可以有更好的效果!
“周处却正盘腿坐在水浪中洗着头,闻声连忙迅速擦了把脸,将脸上的面具戴整齐,并手忙脚乱地摸起身前的那一对大铁锤,好不容易双手提起大铁锤,周处长身立起。只见那周处提起右锤直指前方,哈哈笑道:来了?”
所有人都不敢插话了,都想知道这天下第一横周处,面对恶蛟时的第一表现,究竟是吓得屁滚尿流,还是无畏无惧。
“浪水退却,恶蛟庞大的身躯狰狞盘转在铡虫台上,好一条威武大蛟,其身有十丈长,粗如水缸,头颈似蛇,长有白色独角,无爪,眼似兔、腹似蜃、耳似牛、鳞似鱼黑如锅灰大如脸盆,唯有颈下五尺有一光亮如镜的倒鳞,似传说中的逆鳞……”刘瞎子的每一个样貌叙述都引起听客们的阵阵惊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蛟,天底下最接近龙的神兽,虽不能亲眼看到,但能听到已经不虚此生了。
“周处锤指恶蛟,大声道:哈哈,好你个杂虫,你果然来了,你还真的敢来,胆子还不错。可是你竟敢让你周爷爷等了你一个时辰,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你就算是死一万次也死不足惜,现在跪下来给周爷爷磕一百个响头,周爷爷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众听客皆听愣了,这天下第一横真是生猛,面对如此可怕的凶兽,不仅没有任何害怕,反劈头一阵大骂,甚为绝世猛人,直让人抚顶膜拜,特别是在场的游侠儿,皆眼露钦佩与崇敬。
“咦,你竟然不怕我?一道阴森恐怖,如从地狱渗出来的声音从恶蛟嘴里传出来。”
刘瞎子生动地将昨晚自己遇到的恶蛟声音,转述给了场中人,这也是白帛里没描述的,事实上,潘二掌柜的白帛里这段对恶蛟的描述,写得歪歪斜斜,显然写书者心神震荡,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