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传音符渐渐显现,发声的是一个极为恭敬的男声:“离族长,长老们召见。”
传音符消散,离佳弹了弹黑袍,冷冷一笑,从鼻子发出厌恶的哼声,她走出数步,回头看着黑暗中的人影说:“虞古,我教你的异体术可曾试过?你不能以真面貌出现,否则——或许要到时候了,能躲过吗?”
脚步声渐渐消失,直到再也听不见,长明灯熄灭,这片山洞又重回黑暗,安静再次成为主旋律。
安静中咯咯喀喀声再次回响,黑暗中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静止的空气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平静与黑暗之中有更大的变故在孕育,风声鹤唳,空气中不安定的因子在活跃的跳动着。
离佳大巫燃着指火穿过崖体的裂缝,在一条狭窄洞缝前停留片刻,这个洞缝极小极窄,只容一个孩童钻入,如她这般成人断然无法进入。
而离佳身型却骤然缩小,如同一个孩童,她将黑袍兜头罩下,顿时就隐匿了踪影,仿佛消失了一般。
再出现时,她已在几里之外,也恢复了原来的身高体量。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住所,直接从侧窗来到浴房沐浴。她将黑袍脱下,理平褶皱,认真的叠好,而后将里衣、里裤褪下提在手上,原本白色的面料已经变成了灰黑。蓝色的火燃在手指再度亮起,虽无灼人的温度,但却瞬间将白色的里衣、里裤焚烧殆尽,不留下一点痕迹。
身体完全沉浸在冷水中,离佳懒懒的躺着她闭着眼。
她秘密修炼的功法,可以增强神识,这套法门来源于祝由族的地下藏宝阁,据说那里封印着上古大能时期,祖先传承下来的各种秘术,只有上层管理者才知道。然而她成为族长之后依旧无法深入到那里。
似乎至上一任族长虞墨之后,这个秘密就被四大长老封锁了。
离佳紧锁眉头,她每每修炼完,精神都比较疲倦,尤其这次被长老的召唤打断,让她极为烦闷。为避免被长老们察觉她的异样,她需要拖延时间久些再去。
“四个老狐狸这么晚召我何事?”离佳想到这里,不由地按住了太阳穴。
回想起给她秘法的上任族长虞墨,她低低的叹了口气,饱含悲凉和无奈。他的下场或者也是她的。
“翻明,翻明。”她低低唤道。
没有黑袍遮掩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她唤了半天也不见宠物提衣服过来,于是不耐烦的从木桶里缓慢地站起身,托着沉重的步子迈入内室。
“翻明,死丫头。跑哪里去了,朝出夕还,也不知道到哪里撒了。”
然而,她一进入内室,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她面色不由得阴沉几分。
她全身赤裸,面色平静,分毫不见遮掩,而是全身戒备,随时准备致对方与死地。
杜能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华丽丽的出浴美人,长发到脚踝,湿漉漉的遮挡不住完美的胴体,他本能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可怜的理智,闭上眼睛侧着身赶忙致歉:“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杜能一张脸通红,脸上还有两道爪刃——这是怪鸟叫他起来时抓的。他手脚慌乱地抓起桌上的剑,膝盖磕到凳子角,痛得他倒吸气。
他心中纳闷:这么多天海上漂泊,他都不敢睡久,就怕一睡就再也醒不了了,明知这岛神秘古怪,怎么就昏了头,一时精神放松,贪睡至此,失了警惕。
“罪过,罪过,姑娘莫怪,我先出去等,定会负——嗯,定会依姑娘——快穿上,别着凉。”杜能局促的说,脖子也可疑的红了。
室内过于安静,他心下疑问也不敢造次,他眼睛锁在墙上挂着的黑衣,背后凉风阵阵,仓促的提步朝门外走。
他暗自恼恨:怪鸟救了他,想必主人定然是极好的人。他还未来得及道谢,却先把人家姑娘看光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若是强制负责,实在有损他男人的尊严。
离佳的住所周围下了禁制,除了四大长老这般厉害的角色,族人想踏入她的住所绝非易事,进入她吊楼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这个外族男人居然能进来!
难道是她炼功身体太疲倦,走了神,居然没有发现他在房间里。这让她更加升起了戒备之心。
她丝毫没有女子被看光的羞赧,手指一弹,不着痕迹地把桌上的香炉重新点燃。她一丝不卦的站在那里,审视着面前的“剑客”。
男子身形高挑,面容英俊,浓眉黑眸,皮肤呈古铜色,有些晒伤。衣服虽然已经破旧,但仍然可以看得出面料华贵。袍服有些松垮,依然可见坚实的身体,胸肌、臂膀、大腿都极具爆发力,虽尴尬却不忘警惕的握着配剑。
离佳谨慎的看着杜能一系列动作,目光复杂,心中计较:是装娇柔,试探一二,还是出其不意,一招制敌呢?
然而,她听着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罗里吧嗦的话,一想到还要应付四大长老,心中烦躁。在杜能即将开门的那一刻,她一招手抓起墙上的黑袍,利落的披上,又以鬼魅般的步伐移动到杜能身后,手掌收紧直袭他的后脖颈,这一招可以直接扭断对方的脖颈,一了百了。
杜能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他心下一惊,这岛果然不一般,连柔弱的女子都有功夫。他吃人的、拿人的、看光了人,理亏在先只得躲避,“姑娘,姑娘,在下无恶意,姑娘你若觉不委屈,我愿意负责。”
杜能心中叫苦,他有心谦让,然而对方招招狠辣。
他被逼入内室,鼻尖嗅到熟悉的清香,比之前浓重几分。他动作疲懒,顿时如临大敌。
分神的一瞬,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厄住了他的咽喉。呼吸困难,面部通红,他眼睛暴突、充血,眼前的美人变得模糊。
离佳面容娇俏,秀丽艳美,如少女一般白皙晶莹,隐有光华流转。她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在此之前,除了她的母亲和姐姐,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杜能是个意外,她的人生不允许有意外。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毫不犹豫地收紧双手,脖颈的骨头嘎嘎作响。若是有时间,她会有更多的办法折磨这个擅自闯入的登徒子。
就在此时,啾啾喳喳,怪鸟突然扑过来猛啄离佳的手,让她不甘其扰。“翻明,我就该猜到是你。”
这片森林设有法阵,没有领路者,任人有通天的能力,也无法深入,这是祝由族设下的血禁。突然闯入一个族外人,离佳的震惊不言而喻,此刻见到翻明的表现,她立刻明白了。
杜能见势不妙,已催动真气游走至臂膀、手指,猛然从离佳的双手中奖脆弱的脖颈解救出来。
离佳大惊,她猜到对方有武功,却未料到他竟有真气护体。她还未站稳就动作诡异地丢出一个爆符,顿时黑烟弥漫在杜能周围。
杜能一见黑烟,捂住口鼻欲夺门而出,却已然来不及了。片刻间,他就觉得浑身僵硬、麻木,载到在地。
他愕然地看着离佳,声音含糊不清。“你的宠物救了我。姑娘,我无心冒犯。”
离佳面无表情的几步来到杜能身边。她完全不受黑烟影响,从瓷瓶中倒出一粒丹丸,毫不温柔的捏住杜能的下巴,将丹丸塞了进去。而后在他的脑门重重一点。
丹丸入口即化,融入体内,杜能顷刻间就发觉自己丹田堵闷。他心中大骇,莫不是被她废了修为?
“你给我吃的什么?姑娘,我叫杜能,是修道之人——”杜能满眼惊愕。
“闭嘴,叫来其它人,你死的更快、更惨。如果你想体验一下不得好死和生不如死,就叫大声点,看有没有人来救你。”离佳打断他,用柔美的声音说着无情的话。
她将香炉盖上,取出铜镜,熟练的将易容粉涂在脸上、耳朵上、脖颈处,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又迅速地梳头、穿戴。
杜能呆愣的看着离佳眨眼之间就变成一个面容平凡的女人,心下了然,自己定然是为数不多见过她真容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那就离死不远了。
“翻明,你个背主欺主的死丫头,刚才叫你,怎么不敢出来,胆子肥了你,居然带男人回家。等我回来,先拔光了你的鸡毛,再处置他。”她边说边把翻明鸡塞到笼子里,在它的头上狠戳了一下,扣住它的脚踝,毫不理会翻明鸡哀怨的眼神。
离佳拿起她经年不变的宽大黑袍披上,看都不看杜能一眼,就飞掠而出,如同一只暗夜精灵,隐于黑夜之中。
黑袍是祝由族大巫的荣誉,上面附有复杂的符文,咒语,只有大能者才能拥有最高加成的黑袍,离佳是祝由族难得的一位大能巫者。
离佳出去后,杜能站在门边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个黑点越来越小,消失无踪,隐匿与森林,他默默的开口:
“如此美人,差点晃瞎爷的眼,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你叫翻明,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翻明鸡,不可思议。刚才多谢你帮我。”杜能来到窗边,盯着笼中的鸟看,试着给它打开脚环,却终不得法,于是放弃。
“你是个好鸟,哦,是鸡,你的主人也不会太坏,是吧。她会怎么处置爷?他就不怕爷跑了吗?”说到这里他撇撇嘴。
他自然不会跑,也跑不了,这岛神秘、古怪,他被封了真气,浑身软绵绵,出去就是找死,若非怪鸟带路他或许完形完影进出。
他不死心得又运转了一下真气,还是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感觉,他愁眉苦脸,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翻明说:“她给爷吃的什么鬼东西?浑身无力,爷的修为不会废了吧,你知道解药在哪里嘛?”
翻明鸡小脑袋一摆一摆的看着他,“咕咕,啾啾”的回应着他。杜能无奈一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一摆手跳到床上,舒服的躺好。
“还以为你的主人是个男人,之前躺在这床上还没怎样,现在觉得到处是女儿家的香甜,横竖是个死,死在大海被晒成干,不如死在美人手,怎么说爷也不吃亏,且睡饱了再说。”
翻明鸡灼亮的眼睛盯着他的脸,不时的发出啾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