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何故在此闷闷不乐?”
楚辞摇晃着酒杯,微眯着眼看着木寒霜。
“我何故闷闷不乐,哈哈哈,何故,我应该开心呐。”
抿了一口酒,似乎已经有了一些醉意,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出生在魔门,人人惧我怕我,也没人管我,多么的逍遥自在,你说,不是吗?”
“这样不好吗?”
“好,怎么不好,像个废物一样自生自灭,怎么不好。”
又猛的喝了一口酒,许是呛到了,木寒霜不停的咳嗽起来。
“那你想做些什么呢?”
待木寒霜停下咳嗽,楚辞淡淡的问着他。
“做什么都可以,像门中其他人一样,像大哥一样,只要有事可做,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我的武功虽不及大哥,却也不弱,自小父亲便说我是个练武的好坯子,说我聪明伶俐,可是,当我真正可以承受的时候,他们都抛弃我了,谁我都可以不在乎,木寒冰,我的哥哥,他怎么可以对我也冷若冰霜,小时候,他对我那么那么好,母亲生下我不久后就不在了,是他一手带大了我,为什么,为什么......”
木寒霜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又像是自言自语般,一边喝着酒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他把酒杯重重的落在酒桌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楚辞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郎,确实是年少啊,一身傲骨无以为寄,总想着天高海阔任鸟飞,策马扬鞭笑江湖,可是,生在江湖,更多的并不是鲜衣怒马,而是身不由已。当发现自己所憧憬的和现实并不相符,甚至背道而驰,少年郎,不知你是否能承受,会不会想回到那个懵懂无知的年纪,喝一壶浊酒,淡眼看天下。
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楚辞又给他满上一杯。
“你杀过人吗?”
木寒霜刚伸手去捏住杯子,却听到楚辞不紧不慢的话语,瞬间不由自主的加重了酒杯上的力道。
“当你的剑刺进陌生人的心脏,你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沿着剑刃传到你的手上,你的心里,当你的剑割破别人的喉咙,或许,他的鲜血会洒到你的脸上,略带温热,然后某个时候,你还要擦拭自己的剑,那些凝固的斑斑血迹,你是否记得,那是谁的血。”
明明已是微醺,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胧,木寒霜却听见楚辞的声音就像是洪钟一般,声声印入他的神识,避无可避。
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缓缓的递到嘴边。
“有很多无辜的人,因为利益的追逐,牵扯其中,或老人,或小孩,他们并非身在江湖,然而,某一天,因为一些可怕的原因,你要对他们下手,老人小孩在你的剑下嘤嘤哭泣,瑟瑟发抖,你会怎么做?”
酒杯已递到嘴边上,而此刻的木寒霜却再无法移动杯子半分,他真的看到了,他提着剑,疯狂的斩杀着周围的所有人,有老人,小孩,甚至婴儿,他们看着他如魔鬼般,温热的血洒满他的脸。突然他就感到一阵恶心,手中酒杯重重的搁在酒桌之上,压抑着心中那股想吐的欲望。
“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
像是极力的否认着某些事情,木寒霜双手握成拳,头垂得低低的自言自语。
“逍遥门会做!”
不给他半分安慰自己的机会,楚辞冷冷的对他说。
瞬间,木寒霜微微有些颤抖的脸庞静止了,逍遥门会,像是一个重击打在他的心上,刚刚的惴惴不安瞬间消失了,可是又是什么,悄悄的爬上他的心间。
“木寒冰也会!”
木寒冰也会,这句话对他的震撼远远比刚才那句来得深刻,有那么一瞬间,木寒霜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然后又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
他抬起头看着楚辞,为什么这个女子,句句诛心,可是他却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就好像江湖中人都说逍遥门是魔门,而他无力争辩。
看着对面那个恍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子,楚辞心中也是略微有些动容。初见他的时候,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那份大雨也不曾淋湿半分的点心,那一句句炙热的表白,冒名却义无反顾的追求,还有害怕被戳穿那份小心翼翼的眼神,从此都将不复存在了,或许,早在更早些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九黎山上,他在她的剑下,他就该明白,他所在的江湖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多。
突然就感到有些怅然,楚辞把杯子递给他,也给自己斟满一杯,漠然喝下。
木寒霜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或许,醉了就不会感到诛心了,楚辞看着面前这个想灌醉自己的人,没有再说话,醉了,就什么也不会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终于,他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喃喃的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眉头紧皱。
少年郎,酒醒后你是否还会怨,还会争,或许,你不会了,但是却不得不了,很多年过去,你是否会怀恋,会记起当初那个单纯的自己,曾为了一个陌生人的血莫名的心颤。
“小二,开一间上房,把这位公子扶进去。”
留下一锭银子,她便默默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