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霜再次来到越州,还是那个礁石岸边,不过两三个月,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捡起一块石子扔在水里,激起一层层的水花,她再也不会跟他坐在一起论天高地远了吧。听说她受了重伤,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有无极宗宗主出手为她疗伤,应该没有大碍吧。从怀中拿出一根簪子,他想起秋鸣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她的那句够了,那个冷漠的转身,这支簪子曾经是他送给陆无忧的,只是陆无忧不接受便被她抢了过去,一直戴在头上,那一天被她以那样的方式归还,从今往后,他们便是两条路的人了,不过一直以来,他们便是正邪不两立,只是他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明家人的血洒在他的身上,脸上,楚辞,你是魔鬼吗,为什么,你的话一语成畿,现在想来仍然是句句诛心。可是,从他站到他父亲身后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有,他也回不了了,他怎么可能留大哥一个人独自承受,他的哥哥,宁愿背负世人的骂名,他的不解,也要给他一个无拘无束的江湖,让他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那天在京州城外的客栈,夜深了,他看见他大哥,木寒冰,全身湿透的走进来,眼中一片落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的房间,甚至都没有看见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的他。林易给他打了热水,然后拿了干净的衣裳准备给他拿进去,他接过林易手中的衣服推门进去,泡在水中的人没有一丝的反应。他就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没有发一言,可能他也以为是林易并没有回头。他的后背上,有几道伤痕触目惊心,哪一处不是九死一生的过往。热水冒着丝丝的热气,眼前的人慢慢的变得有些不真实,放下衣服他走了出去。
林易还在门外,他看着他,这个人一直以来都跟在大哥身边。
“我有话问你。”
一个僻静的转角处,林易站在他的身旁,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沉默了很久,而林易也只是静静的等着,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
“你还记得天水寨吗?”
沉默了许久的林易突然开口。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是一个离逍遥门不是很远的门派,与逍遥门多有合作,在西北一带小有名气,因为地理位置的相近,天水寨的两位公子与他们年纪相当,也多有来往,可是突然有一天,天水寨突然被人灭门,一夜之间天水寨不复存在,他还为此神伤了很久。
“你知道天水寨怎么被灭的吗?”
林易也没有打算等他的回答,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天水寨的帮主背叛了逍遥门,门主下令将他们灭门。”
脑中轰然炸开,是啊,除了逍遥门,当时在那个地方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够一夜之间将他们土崩瓦解。
“是少门主出手将天水寨的两位公子亲手斩杀。”
眼中闪过多年前,在逍遥门与他们执剑起舞的那两个身影,天水寨的大公子与大哥也曾把酒夜话,持剑论道。
林易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震惊,眼中有些许的无视。
“你可知当时,门主最开始是打算让谁去做这件事情的?”
林易的眼神飘到很远,他仿佛又看见了,也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那个人跪在门主面前,门主一掌将他打翻在地,而那个人又爬起来,重新跪在门主面前,执着着不肯起来。
“是你啊。”
“少门主执意不让你去,与门主起了争执,门主将他打得口吐鲜血,他依然跪在门主面前,死都不肯起身,最后,门主终于同意了,条件就是让他手刃天水寨的两位公子。因为受了伤,天水寨帮主又狡诈无比,少门主被他划过一剑,差点丧命,就是你看到的,后背上最长的那一道,那一道剑伤,他回来修养了很久。”
是的,他还记得,天水寨被灭后,大哥他一个人呆了好多天,他以为他是在为那位死去的朋友黯然神伤。
“让你去,你下得了手吗?门主下令是屠杀天水寨的每一个人,包括他们的家眷,老人,妇孺,小孩。”
有很多无辜的人,因为利益的追逐,牵扯其中,或老人,或小孩,他们并非身在江湖,然而,某一天,因为一些可怕的原因,你要对他们下手,老人小孩在你的剑下嘤嘤哭泣,瑟瑟发抖,你会怎么做?
楚辞的话历历在目。
不,他下不了,他怎么下得了手,别说那时,就算是现在,他也一样下不了手。
可是逍遥门会,木寒冰也会。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楚辞对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那深深的遗憾。
他能够安心的生活那么多年,因为厌恶,所以至今手上不染鲜血,也不会因为心中的罪恶之感在半夜里猛然惊醒。不过都是有一个人默默的为他承担了所有的罪孽。
终于明白了,为何那次之后,大哥便对他冷言冷语,把他推出逍遥门外。而他,除了不解与怨恨,什么都不明白。
“或许有朝一日,小公子可以去尝试一下逍遥门的温柔一鞭。”
林易转身走了,走的时候不曾看他一眼,因为你的不明白,你永远不会知道,每一次让你离开,少门主便会受一次双倍的温柔一鞭的惩罚,因为你的从不回头,你也不会知道,每一次都有一双眼睛,无奈又欣慰的看着你,或拂袖而去,或快马扬鞭。
回到逍遥门之后,他听到父亲在安排林易,让他大哥明天便带人前往越州,把在越州的一切计划圆满。
“父亲,让我去吧!”
他还记得当时,父亲和林易诧异的眼神。
“好,你去。”
说了一些详细的安排,林易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林易,不要告诉我大哥。”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能再逃避,大哥,这次,换我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