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那么大,店长只知道了苗族的当家叫邬荆山,唯一的一个交易点是桂林市的一个小超市叫作加康。
店长找到这个小超市的时候,接到了季听昀的电话。
“她怎么样?”
“不太好,最多……还能坚持三日。”季听昀看着床上昏迷的少女,右手腕上一圈触目惊心的血疤。
店长心绪又复杂了几分,推开超市门进了去。
收银员正挖着一盒酸奶,聚精会神地看着平板上放的电视剧,并没有看店长。
店长根据庵婆说的,走到店里最角落的一个冰柜,伸手进去试图从重重冰棍下抠下最底部的一块冰。
店长幸亏手长,掰块冰可掰的辛苦。他看着这块不规则的冰块,又想起庵婆说,这是苗族特制的冰,来买卖的人需要在收营员面前用手将这块冰凭空变成一颗冰珠子。
这是苗族为了得知来作买卖的人是何身份。世上普通人最多,灵力者占少部分,而灵力者天赋不一,能力不齐,有些经过不断进修学习,褪个几百层皮能进阶成为无者。再经过不断修炼,褪个几百层皮能成为千尾(yi),再往上就极少人能达到了,当今也只有三位玄师。人们跟其他灵力者常尊称这些灵力者的单名加上他们的身份表达敬畏。
店长第一次听到苗族买卖规矩的时候,还心想苗族为何这么嚣张,买卖做的如此清除,也不怕惹恼了什么人物。
店长握着冰,走到柜台面前,观察了周围无人,便道:“结账。”
那收营员恋恋不舍地从旁边的桌子挪动身子,站了起来,目光略延迟地转了过来。
他习惯性伸手接东西,看到店长手里的冰,手势一瞬间凝固。
“你是要……”
“看好了啊。”店长跟他说了一声,便稍稍抬手,冰块离开他的手掌悬浮起来,再轻轻屈指,冰块旋转起来,伴随淡淡薄烟,转瞬间便化作一颗小小的、完美无瑕的冰珠落在掌心,而手掌间毫无水渍。
收营员看了愣住,立刻意识到来者灵力极高,不是泛泛之辈。站直道:“您是,哪位玄师?”
店长微微挑眉,道:“练与。”
收营员又一愣,随即道:“您想要买什么啊?我帮您问问。”说着手已经拿起座机话筒,准备拨号。
店长打断他:“我要直接见你们当家,邬荆山。”
收营员惊愕地放下话筒,缓缓道:“可……可我们当家早就不是邬荆山了。”
店长一惊,问:“那邬荆山呢?”
收营员看了看周围,朝店长轻声道:“邬荆山一年前就病死了。现在当家是他的儿子邬竟仁。”
店长一时间有些失措,他没想到被称无所不知的庵婆竟不知道苗族当家早换了代,还让他来找一个死了的人。
想了想,店长直截道:“那我就见你们现在的当家!”
苗族人不是一个家族,有很多户人家,落在一座旅游山的后面,入口掩着层层叠叠的竹林。庵婆说要是见不到头儿,就自己去找这个入口。
现在看来,玄师的身份有点好用。
营业员开着平时装货的银色面包车,载着店长,颠颠簸簸地上了一大段山路,停了。
“就是这了,与玄师。”营业员熄了火,领着店长走到一片竹林前。
店长看了看这竹林,有些疑惑。这竹林没有一点被行进过的痕迹,郁郁葱葱,地上也没有被频繁踩踏而形成的小路。
店长问:“你们苗族人都不出来的么?”
营业员迟疑了一下:“族里年轻人少,生活用品都有固定货源,有人定期负责运送。即使有人出来也会注意不会破坏入口的样子。”
店长“哦了一声,也懒得再问,就道:“带路吧。”
路不好走,店长跟他闲聊了几句,知道了这小伙子叫王泽,族里人都叫他泽子。
穿过竹林大约用了十分钟,终于踩到了平坦的水泥地。
店长看过去,一条稍作修建的宽路,左右伸展开去,都牵了电线。沿路很多平房,还有乡村风别墅,各式不一,不规则排列着。
看来这的人生活地很是自由。
泽子手摆向一边,说:“玄师,这边。”
店长跟着他,经过一个房子的时候,有个女人正好从后门出来,倒一盆水。
那女人面色阴沉,扫了泽子一眼,又看了店长一眼。
泽子朝那女人似点非点地点了一下头,那女人关门进了去。
店长问他:“那是谁?”
泽子稍显犹豫,轻声说:“那是我们老当家的夫人。”
“哦?那不是邬竟仁的母亲吗?还挺年轻。”
泽子挠挠头,更小声地说:“哎呀那不是当家的亲生母亲,是当家的后母。当家的亲娘不知道是谁,从来没出现过。当年年轻的老当家回来接当家位置的时候,捧回来一个娃娃,只说是他的儿子,别的什么也没说。咱这后夫人也是苦命,直到老当家没了,也没生出一丁半女。”
店长有些好奇,问:“怎么,你们老当家对这夫人不好吗?”
泽子连忙摆摆手,说:“那可没有。老当家对夫人很好。自从进了山里,就几乎没出去过。夫人喜欢蜜柚,老当家就在屋后面亲自给种了一棵柚树。少当家也是把夫人当亲母一样,都挺好的。”
店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道:“那夫人,是还没有从老当家去世的哀痛里走出来吗?”
泽子说:“应,应该是吧。”
没想到这邬竟仁跟他后母住的地儿离得还挺远,是一幢两层的别墅。他后母住的只是一间平房。
店长觉得这几个人的关系挺耐人寻味,泽子已领他进了院。
泽子道:“玄师您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给当家的说一声。”
店长“嗯”了一句。
泽子利索地跑进去,过了大约有五分钟,开了大门请店长进去。
屋里的装潢都很简朴,白墙石砖地。
邬竟仁正从楼上下来,伸手招呼了泽子去泡茶。
店长见邬竟仁身材挺拔,眼神清明,应该是个聪明人。
邬竟仁先开口:“没想到,我余支苗族竟有幸能跟传说中的练与玄师做买卖。”
店长微笑道:“什么传说中,我们只是异地,异地而已。”
邬竟仁也笑:“玄师真幽默。”说着走到客厅沙发边,对店长说“请坐。”
店长坐下,觉着这硬邦邦的木沙发真是不舒服。邬竟仁已经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邬荆山的儿子邬竟仁,刚做这当家没多久,也不知能不能做好你这笔买卖。”
店长觉得这孩子说话有点儿太客套,直截道:“我听说了你们的规矩是只卖不需要的东西,但如果你们有我要的东西,不管你们卖不卖,我都要买。”
邬竟仁有些意料之中,便问:“你要什么?”
店长说:“千色蝓,环蛇。”
邬竟仁思考了一阵,道:“可以卖给你一条环蛇,但是千色蝓,苗族没有。”
店长来的时候就一直抱着最后的希望,他觉得千色蝓就算再稀有,深山里默默发展了百年药蛊之术的苗族也总会有那么一只,他只要无论如何得到它就行了。结果邬竟仁竟说没有。
对,怎么会没有呢?店长不信了。
“千色蝓,真的没有吗?”店长又试探了一遍。
邬竟仁说:“没有。”
这就很难办了。店长倚在沙发背上,沉思了一阵,说:“不知,我能不能在此处借住一日?我看这儿的深林野地里长了不少奇花异草,十分感兴趣。老远跑来,买不到千色蝓,我也可买点别的吧。”
店长心说,买个屁别的啊,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的千色蝓,这种时候,脸皮就得厚的自己都锤不疼。
邬竟仁眯了眯眼,觉得这人心思也很深。虽不确定来者是不是善,但接连拒绝一个玄师的合理请求,自己怕是不想混下去了。
便道:“当然可以,我这就给你安排。”
茶还没喝,话已谈完。谁让他说没有千色蝓呢。
邬竟仁给店长安排了一间平房里的屋子。屋子很整洁,像是没人在住,却有人打扫。
邬竟仁说:“这是我以前住的房间,现在偶尔还会来住,所以一直留着,我母亲有时会来打扫。若不嫌弃,玄师今天就住这里吧。”
店长微笑:“太合适了,感谢招待。”
邬竟仁也轻轻一笑:“洗漱的地方就在侧屋,玄师好好休息。如有需要,晚些时候找泽子就好。”
店长说:“好的。”
泽子正准备回超市,看到邬竟仁出来了,又凑近过去。
“当家的为什么不卖那玄师千色蝓?我记得老当家有留过一条,这么久了也没什么用……”
邬竟仁打断他:“千色蝓虽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也是世人难寻,功效奇异的药引。如果被坏心的人买去供用,谁知道我是助长了哪把贼火呢。”
泽子又说:“但我看那位玄师不像是什么坏人,对我也很友善。传闻中的与字玄师好像也没有什么恶劣的传闻。而且就算他买去有什么特别的用处,跟咱们苗族也没关系啊,咱们苗族不一向只做买卖而已吗。”
邬竟仁看了看泽子,轻轻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