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悦容幽幽醒来,映入眼帘地竟是张禹昂那一张激动至木讷的脸庞后,她妙目圆睁,只当自己犹在梦里。
“悦容,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张禹昂弯折的腰凝固在那儿,这一刻他变成了木头人,眼里除了秦悦容再无他物,他倒真是个痴情公子,保持这样的别扭姿势,却浑然不觉得一丝劳累,便这样紧贴着秦悦容,一刻不愿挪开。
当听闻他的呢喃呼唤,秦悦容方知这并非梦境。
“是我啊,悦容,你不认得我了么?”
张禹昂见秦悦容迟迟不作回应,不由着急催问。
可不料他话音一落,秦悦容竟倏然面色一变,惊呼道:“救命!有贼人!救命!有……唔……”
张禹昂猝不及防间慌忙将她嘴掩住,惶恐道:“悦容,你别怕,是我啊,你……你果真不认得我了么!?”
谁知他话音一落,被他紧压住的秦悦容嘴巴不断发出呜咽声,挣扎地竟愈发猛烈起来,张禹昂生怕伤到她,立即说道:“悦容,不,这位娘娘,我将你放开,你不要再喊了好么?”
秦悦容闻言动作稍缓,张禹昂见状正欲缓缓撤开,不料秦悦容竟作势又要呼喊,张禹昂无奈只好将她再次压住,道:“这位娘娘,我不是坏人,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求你不要呼喊了。”
这一次他见秦悦容点头,才将手撤开,秦悦容一得解脱,立即圈缩到床脚处,似是极为惊恐道:“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见她这幅模样,张禹昂皱紧了眉头,道:“悦……这位娘娘,在下张禹昂,只想向娘娘讨几句话。”
“什么张禹昂,我不认识你,我是安将军地婢女,这儿是他的寝居,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秦悦容!你……你好狠的心,你知道这半年来我有多么想你,又费了多少心思,想把你从幽州接回来么?”
张禹昂瞪视着秦悦容,这张脸他已相思入骨,决计不会认错,他不相信世间世间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你认错人了,我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人,你快走!”
边说着她竟又要呼喊,张禹昂见状扑上前去,再次将其压住,秦悦容举拳打他背脊,她虽人弱力微,但这几下却也敲得结实,砰砰作响,张禹昂闷哼数声,道:“你打吧,我知道你恨我当日为何不肯答应救你爹,我也恨我自己,你眼下打死了我,我反倒解脱了,不然我这样思念你,总有一天也会无疾而终的。”
“却见金樽笑,难见世上潮,秦伯伯字笑潮,写下了这个怪句,当时我还笑他才浅,竟写这种又不押韵又不工整的歪句,没想到这句话却要了他的命,你打死了我,我也好去给他老人家赔罪。”
听他说的真切,絮叨之处直击秦悦容心坎,秦悦容自知再也瞒不住了,终于放弃了抵抗,随即眼眶一红,两行清泪流下,本在击打张禹昂的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际。
张禹昂察觉到也撤开了手,将她抱住,二人在床上相拥,却是缠绵至极,这一刻秦悦容所有的委屈刹那在他怀中爆发了出来,瞬间打湿了张禹昂胸口。
张禹昂见状又将她抱紧了几分,口中呢喃道:“你受苦了,我这就带你走,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要娶你……我还要去求祖父,定要帮你秦家洗刷冤屈。”
“太迟了……禹昂,秦悦容已成残花败柳,是个千人骑万人干的婊子,你还要娶她么……。”
听着秦悦容在自己怀中哽咽,张禹昂自知充为军妓要遭受何种屈辱,心下作痛,却坚定无比道:“我不在乎!你还活着,你活一日,我便活一日!”
说罢,他便欲携秦悦容离去,可秦悦容竟不为所动,挣扎道:“禹昂,我不能走,我走了,我弟弟便没命了!”
“你弟弟还活着!?“
张禹昂闻言大惊,但他自知时间有限,顾不得多问,只说道:“悦容,你别怕,你先随我走,我自会想方设法保你秦家血脉周全。”
“不行,倘若安禄山回来发现我不见了,这个胡人冷血无情,一定会害我弟弟性命的。”
“又是这个安禄山!”张禹昂心头火起,问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此人?”
“禹昂,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么?”
张禹昂见秦悦容美目通红,显是有极其难堪之事羞于启口,又联系到适才她不愿与自己相认的反常行径,心下登时猜到了大概,咬牙切齿道:“悦容,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绝非你的本意,是我张禹昂负你在先,你说便是了,我绝不会怪你,我只会恨我自己无能。”
秦悦容闻言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些话今日不说,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无论张禹昂听完后会如何看待她,她都要说出来。
纵然她知道在幽州所发生的一切,寻常男人绝难接受。
“我到了幽州后……”
当下秦悦容将这半载以来所发生的事情毫无隐瞒的向张禹昂道来,其中甚至包括在勾栏坊内地受辱情景,那些男人地淫邪面貌她永远也忘不了,自然安禄山将她赎回后所发生的一切更为详细。
绕是张禹昂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听她娓娓道来后,还是心神俱震,耳闻秦悦容所经受的万般折磨,他一时间心如刀绞,面色铁青,当听闻安禄山要挟其胞弟性命,在来长安的路上还不停向她索欢时,张禹昂勃然大怒。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野胡!”
“砰——”张禹昂止不住浑身颤抖,一拳击在床沿。
世有两大恨,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秦悦容与张禹昂虽尚无夫妻之名,却实有夫妻之情,在张禹昂心中秦悦容早已便是他的妻子,此时他对安禄山的恨意,可想而知。
“悦容,我们哪儿也不去了,便在这里等那野胡儿回来,我便要看看他能奈本世子如何!?”
见他怒极攻心,秦悦容忙道:“禹昂,你快走吧,那安禄山心狠手辣,他若不顾你身份,对你痛下杀手,我……我……”
听她说的着急,本已气极地张禹昂怒气稍缓,径直将她横抱而起,道:“悦容,我这便带你走,你毋要害怕,只要安姓野胡尚在长安,我管教他有命来,无命回去!”
秦悦容从未见过素来温文尔雅地张禹昂如此煞气腾腾,却不知是否该选择相信他,毕竟他已经让她失望过一次。
可不待她有所回应,张宇昂已横抱她闯出屋去,一路速步至院门前,在此看管的门吏见到这幅情景,骇然失色道:“张世子,您这是……”
“你给本世子听好了,这位娘娘眼下我便要带走,待你家周管事回来,你只可予他一人禀报,你知晓本世子是谁,如有不遵,后果你应当晓得!”
“这……我……世子。”
那门吏不知所措间,张禹昂已抱着秦悦容登上车去,徒留门吏一人追出门外,却见车把式已赶车扬长而去。
“悦容,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们回家。”
在车厢中张禹昂依然紧抱着秦悦容,脑海中还回荡着适才那些在她身上所发生地事情,他心中恨意难平,缓缓抚摸着秦悦容地长发。
秦悦容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柔,却有些担忧道:“禹昂,你真的有办法么,他可是幽州使君张守硅的义子,我们……”
她话未说完,张禹昂温声道:“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许多,张守硅又如何,他便能纵容亲信胡作非为么,何况这儿是长安,不是幽州!”
张禹昂一边安慰她,一边暗自心想:“适先周馆主说安禄山是来替张守硅述职的,那这边将述职岂不是就是去我府中寻我家老祖?”
此念一落,张禹昂心中冷笑,暗道:“是了,悦容被他害的这般凄惨,我便让他尝尝自投罗网的滋味。”
便在这时,秦悦容出声问道:“禹昂,你怎么了?”
张禹昂闻音回神,对她轻声道:“悦容,过些时日,我便能将小弟接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团聚,你再也不用过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秦悦容自家破人亡至今,无依无靠,此刻听闻爱人信誓旦旦的承诺,虽由自忐忑不安,但还是深受感动道:“禹昂,就算……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心甘情愿让你骗。”
“我怎会骗你,从今往后,我张禹昂答应你的事,就必会做到。”
“我不单要风风光光的娶你。”
“那安禄山,也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