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大陆今天也是风和日丽呢。”
洛野望着无际的湛蓝海面,海风轻拂过面颊,清晨的柔和阳光从背后过来,将远方缓缓驶来的三桅帆船上的风帆照得闪亮闪亮。
千余米的码头上停着两艘五桅大商船和七艘三桅商船,其余各色近海渔船不计其数。海上驶来的三艘三桅帆船高悬着“落墨之戮”的银黑大旗,不知道又从上千公里外的佣兵王国运了什么东西回来。
洛野看清了“落墨之戮”的旗帜,不禁露出羡慕与崇拜的神情。稍息片刻之后,又把放脚旁的货箱扛在肩上,往一艘五桅商船走去。
肩上的重量愈发沉重,三四十斤的修炼矿石压得洛野有点难受。
年方十七岁的少年也不想每天都在流苏港搬运一上午的货物,又沉又重,感觉每迈出一步都是体力的极限。
“要是早上也能去行会酒馆打扫屋子,或者去花街洗盘子就好了”,抱怨归抱怨,洛野也知道这些满脑子都是“懒惰腐朽”的想法是不可能在清晨实现的,所起的功效不过是能分散肩上传来的压迫感。
“明明我这么瘦弱,又不像那些个身强力壮的大叔,走一步比他们累多了,凭什么只拿跟他们一样的铜币”,少年走一步说半句,然后再吸口气,接着碎碎念道,“像我这么穷的人,每次搬这么远才给三枚铜币,还要说什么别的都跑了两趟了你才搬一趟,我也很辛苦了好么”。
少年越想越觉得委屈,感觉心中的眼泪在打转。
“诶~真奇怪,刚才不是还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的吗。”
少年把快要从肩上滑下去的货箱整了整,停了一瞬,不再停顿,径直朝目的地走去。
一千八米的距离,花了半个小时,总算是抵达了。路上还要不断避让急匆匆而过的成年港口搬运工们,几次没注意差点被撞倒。
守在大船货运仓口的工头,从钱箱里抓起三枚铜币,口里念着“快快快”,待少年把货箱交给船上的搬运工后,一把塞在少年瘦小的手里就让他“走走走”了。
这只是少年今天的第十二趟而已,从暗夜尚未完全结束的黎明时分开始,到此时太阳已经普照港口,甚至空气已经带了点炎热感,少年今天才搬了十二趟,获得三十六枚铜币,可以购买三十六个劣质面包或者去港口边的廉价餐馆吃两顿三菜一汤的米饭。
少年感觉自己有点不在状态,虽然黎明时分总是比阳光普照后体力更好、搬得更快,但今天明显体力下滑的速度超过了平日。一般每天都要搬二十次,但现在几乎已经不堪重负。少年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刚才太过于关注海天一色的景观,使得意志力不够坚强,因而觉得疲惫。
脑海中危险的想法在浮出,少年摇摇头,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扼杀了这么“穷凶极恶”的信号。
接着又开始穿越清晨码头上密集的绳网线缆与人流,朝着重型推车能抵达的主码头走去。
虽然流苏港的大部分商船都停在推车容易到达的几个主要码头,但实力雄厚的帮会船只为了保密,往往会停在“传统码头”。这些传统码头大多属于港口的犄角旮旯,却胜在与其它船只远远隔开,便于反侦察。对于这些利润丰厚的大型帮派,使用铜币支付的人力成本根本不足挂齿。
这也是洛野每天都能在港口接到活的原因,毕竟作为自治区五大港口之一的流苏港,可是十几个五级帮派、几十个四级帮派的主要码头,每日巨额资金的交易量养上千个洛野这样的贫穷搬运工又何足道哉。
以港口为核心的流苏城坐落在摇曳海的东端,隔着一万二千公里与魔族大陆相对,把守着牧云大陆的西部偏北海岸线,从属于帮派自治区,是一座富集着金币、荡漾着妖艳、呼吸着暴力与自由的明珠之城。
自治区接壤佣兵王国与德意志王国群,然而牧云大陆漫长的海岸线赋予了海运远胜于陆运的时间与运输成本。更何况流苏城位于自治区的海岸线中部,到佣兵王国的陆运距离过于漫长,自然承担着自治区中部海岸侧区域的物流中枢使命。
逆风九节,顺风十五节,带二级风系魔法师或三级风系驱动宝石二十五节。三桅帆船的日行距离每日竟可以达到500公里至1100公里,这让与佣兵王国主要港口“仅”1500公里至2200公里的海路异常通畅繁荣。
然而少年并不知晓也不会去了解这些。
就像他并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每天他清晨搬运的各家帮派的货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值多少钱。
这个出生即被遗弃的异大陆孤儿,只想着每天去码头、行会、酒馆、旅店打工赚钱,以填饱每天都需要吃东西的肚子,另外隔一段时间能买几件二手的便宜衣服,“因为不穿衣服搬东西会疼”。
流苏港虽然主要做牧云大陆西边几个国家的生意,偶尔会有些来自东边大帝国与风神圣城的商船,但每年也总会出现几艘异大陆的船只。异大陆的男男女女与这片大陆的男男女女发生点什么、产生点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财力前往其他大陆的贵族青年,或者是志在遨游世界的旅人魔法师,指望他们带个小孩回国或者全世界到处跑,不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吗?
据说将洛野送人的那对男女给了某家旅馆主人不少金币,取了个名字后就在某个朝阳下乘坐着大船消失在海平线那边了。可是才把洛野抚养了几年,也许是受够了家里总有一个顽皮的其他人的孩子,也许是正好准备搬家去其他城市,女主人便将洛野扔进了自治区帮派管理会旗下的孤儿收养院,接着就再也不见了。
洛野好不容易活到十二岁,虽然每天只挨打,从不主动攻击同龄人,结果还是被经费充足到爆金库的帮派管理会孤儿收养院给赶了出来。
“靠自己的力量找饭吃,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少年至今还记得被赶出来的那天早上,平时凶神恶煞骂骂咧咧、但却也从不拒绝他进门的收养院门卫,在专门为他开了最后一次大门后,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嘲笑地说出来的这句话。
于是洛野便开始了漫长的打工生涯,住在城墙边上的河道旁,搭了个简易棚屋。打工赚到的钱,一部分带在身上,一部分放在离棚屋几百米的河道草丛里,还有一部分藏在城外的山上。
这是个有理想的少年,因为瘦小身躯所赚到的钱,仅仅小半部分用于日常开支,五年时光积攒了被偷走后还剩余的两枚金币十八枚银币六十六枚铜币。
少年对这个数字很清楚,因为他每天晚上睡前都在想。
都在想,“要是能学会战意就好了”。
“搬东西也不会那么累了,一次能搬的东西也多了,还能去给帮派当守门兵,还有好多能赚钱的工作。”
“然后就可以吃真正好吃的了。”
“以后还能住进自己搭的房子里。”
“还能娶老婆~”
虽然少年不知道什么叫娶老婆,也不知道娶老婆后可以干什么,但居然羞涩的脸红了,也许是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太过于“白日做梦”、“腐朽懒惰”了吧。
急于赶回主码头的少年并没有意识到一队帮派低级帮众正在列队集结,以及忙碌港口内错综复杂的搬运工人们正在急忙躲避。
“噗通”一声,待少年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是透过海水看天空了。
初秋季节的海风卷起岸边的树枝,金黄色的落叶随风飘舞,蔚为壮观,异常美丽。
阳光折射在水里,湛蓝色的天空,缤纷的叶片,幻化出奇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