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繁华的尽头,或粉或红的使君子探出人高的墙,用行书写着“巷尾酒肆”的招牌挂在门口的右边,可以看出有些年份了。
李鸽推开虚掩的木门,石板铺设的小路直伸到房子前。小径的左边有个朱红色的葡萄架子,种着几株西番莲,蔓过了架子,黄色混着紫色的花稀稀疏疏地缀在藤上。仔细看,还能看到几颗百香果挂在枝头。右边则种了很多花草,有茶花、秋英、菊花、君子兰等,竟然还有捕蝇草和猪笼草。可是并没有杂乱生长,所有的植物都打理得很好,没有看到一片枯叶。一年四季都可以感受到花开的娇艳吧。这哪像是酒寮啊,分明就是一个花店,她暗想。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还没开店,如果您想喝酒,可以等到7点再来。”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女孩礼貌地说,她的左脚系了一根挂着几颗小铃铛的银链,迈步时能听见清脆的铃声。
李鸽这才注意到她脚边就立着一个牌子,写着营业时间:19:00-00:00。她连忙道歉,她看了下手机,18点37分。她6点下的班,觉得有些烦闷,不想回去那么早,于是就到处逛逛。她选了一条不曾走过的路,然后不知不觉走到巷尾酒肆。
“小姑娘,你们这有吃的吗?”
“有啊,意大利面、中式菜、各种小吃都有。不过吃什么得看我们老板心情。”
这就有意思了,在“顾客就是上帝”的时代,上帝还不能选菜。
“那我能坐那儿等到7点吗?”李鸽指指葡萄架下的石凳。
“可以啊,您坐。我叫铃铛,有事可以叫我。”铃铛转身去忙了。
室内是新中式的风格,桌椅都是木质的,保留着原始的木纹。吧台前的酒柜摆放着各类陶瓷酒瓶,形状、大小各异。整个酒肆由橘黄色的灯光烘托,也有几分温馨的感觉。
“小姐,这是我们老板请您喝的。让您在外面等那么久,真是不好意思。”铃铛给她端上了一小罐酒和一个陶制的酒杯,她在一瞬间有种穿越的感觉。
“谢谢!”李鸽抬头看了看吧台前的男子,大约三十岁,剪着清爽的短发,给人儒雅的感觉,他正含笑冲他点头。
“铃铛,去摘几个百香果回来。”
“好,老板。”铃铛不知道老板的真实名字,有些来这儿喝酒的熟客叫他巷尾,这一听就不是真名字。即使她在八卦,也不敢随意打听。
李鸽倒出一杯酒,浅棕色的,闻着有些许桃花香,这是桃花酒?她抿了一小口,一丝香甜充斥味蕾,待酒滑入胃里后,齿颊间又有一点苦涩。
“嘿,你是李鸽吧?”说话的是黄晖,可能声线有点嘶哑,总给人说句话都要歇斯底里的感觉。
李鸽放下手中的红色粉笔,她因为字写得好看,被推荐画黑板报。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秀的男孩,他的皮肤很白,就连身为女孩子的她都觉得自愧不如。可是仔细看,才发觉他没有血色,苍白的脸让人觉得病恹恹的,清瘦的他大概很少运动吧。
“是啊。”
刚分了文理科没多久,虽然班上的人都没认全,可是她认识他。黄晖,班上的男生都不喜欢他,原因不详。
也许是因为李鸽愿意搭理他,他就时常来找她聊天。黄晖有说不完的笑话,总能逗得她很开心。
午间,李鸽需要画板报,就没有回宿舍。她抄累了,就站阳台上俯视校园,人来人往。广播站传出悦耳的女生,念着一串流利的英文,她没有细听。
“李鸽,看什么呢?”黄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
“没什么,你不回宿舍啊?”李鸽问。
黄晖苦笑:“我中午都不回宿舍的。”
是啊,如果他跟男生们关系不好,那回去了也是添堵。可是,他明明是个挺好的人啊,为什么就那么不受待见呢?李鸽还是没有问出口。
此时,广播里放着陈奕迅的《十年》。李鸽很喜欢这首歌,像是倾诉着最凄美的爱情故事。
李鸽正倚靠着栏杆,有两行泪从她的双眼滑落。她哭了,每次听到这首歌,她就会情不自禁地落泪。
黄晖吓到了,忙问:“你怎么了?”
“这首歌是我和他的歌,他现在市一中读……我追不上他的步伐了。”李鸽挤出笑容,鼻子已经红了,她哽咽着。
那时,他是李鸽的同桌,他成绩好,长得也好看,很多女孩都喜欢他。可是,他只会把耳机的另一半分给她,MP3里放着陈奕迅的《十年》,他说这是他们的歌。可是,上了高中后,他提出了分手,她哭了整整一夜。
黄晖放下了抬起的手,温柔地说:“想哭就哭吧,我会陪着你的。”
李鸽有些惊讶,想不到他会这样说,她感觉心里很暖。就这样,黄晖陪伴她度过了整个高二。
再后来,他们面临第二次分班,也就是高三了。李鸽还是在尖子班,黄晖则被分到了普通班,这并不意外,他都没有认真学习过。
面临着高考,李鸽不想让父母失望,于是开始埋头苦学。
她很少会去找黄晖聊天,黄晖也很少打扰她。有时候学烦了,她才会去找他,他还是那样幽默,总是能逗得她很开心。他班上的人总是调侃他:“你女朋友又来了。”其实,他们谁也没跟谁表白,可他对别人的调侃也不辩驳。
在新的班级里,黄晖没有再受到排斥了,李鸽感到挺欣慰的。
上大学了,所有人都分道扬镳了。李鸽也莫名其妙地跟黄晖少了联系,最后断了联系,她看着静静躺着的灰色头像,终究还是没有点开。他也没有再找她聊过。
她的一个闺蜜跟她聊起了黄晖,她淡淡地说:“需要温暖才相互依偎在一起,等到离开了彼此,才恍然发现这个世界并没那么冷。”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准备打烊了。”
李鸽抬头,睁开眼睛,看到一张俊朗的脸,正是巷尾酒肆的老板。
她怎么睡着了?她明明才喝了一口酒,怎么就醉了?桌子上还摆放着几个盘子,盘子里还有吃剩的几个南瓜饼。她什么时候点了吃的?
铃铛在收拾桌子,隐隐约约能听到铃铛的声音。
她狐疑地看着巷尾,问:“我喝醉了?”
“是啊。”巷尾微笑着。
她的酒量很好,尝着这酒度数也不高啊,怎么可能才喝那么一小瓶就醉了呢。
“不可能,我可是号称千杯不醉,怎么可能就喝那么一点就醉了。”
“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巷尾还是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
“初恋。我新酿的酒,入口清甜,过后苦涩,挺像初恋的味道的,我给它取名为‘初恋’。”
李鸽走出酒肆,夜已经深了,这个城市似乎也慢慢入眠了,寂静得能清楚听到她的呼吸声。她按开手机,00:06。她点开微信,看着黄晖发来的请柬,她笑了。真的睡了好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