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天神名唤邺回,与天地同岁,不死不灭。
洛神有一女名唤白潋,洛神殁前,曾将幼女托付给邺回。洛神殁后,白潋便随邺回一同修行。
朝夕相处,少女情窦初开,渐生情意。
后有仙魔大战,其况惨烈。邺回为保天地,不惜以身祭天地,将魔族逼回魔界,不敢进犯。
此次大战,仙界惨胜,天神邺回,神魂消散,归于天地,难寻半分神迹。
白潋不堪此痛,天上地下苦苦寻找,终于五百年后,于凡界寻得邺回转世。
却是一缕残魂所筑,体弱多病,时日无多。
她苦寻他五百年,只换来数载相伴。
……
天边兀地响起惊雷,白潋瞬间便收了哭声,直起身来紧张地看向天边。
邺回察觉到她的不安,捏了捏她的手:“可是山雨欲来?”
白潋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手同他握得更紧了。
雷声更甚,邺回突然晕了过去。白潋忙伸手去探他鼻息:还好,只是晕了。
一个身影从云头降落。
“原掣,算我求你,让我再陪他几日。”白潋扶着邺回的身子,哀求地看着那个直身而立的男子。
原掣面上一派漠然,声音冷硬:“白潋,你同凡人痴缠,早已触犯天规,还私自动用缚仙索,罪上加罪。天帝下令,让我今日必带你回去!”
白潋闻言,将邺回的上身轻轻靠在石桌上,好让他的身子不至于滑落。
细致地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原掣,讥笑一声:“如此,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白潋本就重伤在身,又哪里能接得住原掣的法力,片刻便开始咳血。原掣瞅准时机,又用一掌就要将她制服,可哪知这时邺回却突然醒了,扑过来挡在她身前,硬生生地替她接下了这一掌。
白潋都不一定能挺得过的一掌,又更何况仅是一缕残魂的他呢?
“邺回!”
白潋忙去摸他脉息,想要救他,一时之间,慌乱得没了分寸。
可邺回气息奄奄,早已是回天乏术,他笑了笑,一如往常,只是声音吃力得很:“我再也顾不得你了,阿潋,你……切要顾好自己。”
白潋眼泪滚滚流下,只能看着他在面前没了气息。
“邺回!邺回……”一声一声,肝肠寸断。
你再唤我一声“阿潋”可好?你再答应我一声可好?
她从前最爱听他唤她“阿潋”,或无奈,或欣喜,或温柔,那双眸子从来都是认真地注视着她,满眼都只有她一人。
可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莫不是老天不公,竟连这最后的相守时光都不给!
白潋只能无力地看着他的肉身在自己怀中一点点地消散,直到最后一缕残魂消失,从此再也无法重聚。
原掣看着邺回正逐渐消散的魂魄,也是一瞬黯然了神色,他未曾想到,自己的这一掌,竟要了这凡人的命。
他害怕了。
“白潋……”他嗓子有些发涩,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潋却一眼都未看他,只呆呆地看着怀中肉身消散后,邺回留下的那套衣物。
“我说是他,真的是他……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她低低地说,语气毫无波澜,“再也见不到了……真的见不到了……”
“他事事都顾着我,我却什么都未帮上他,我竟让他的最后一缕残魂都消散了,我连他的肉身都没能保住……”
“白潋,怪我。”原掣看着女子无助的身影,心中疼痛难忍。
白潋此时方才看他一眼,又淡漠地移开了目光:“我自会回天宫领罚,仙君请回吧。”
她说完便自顾自地收拾了邺回的衣物,转身进了屋,拿了一把锄头,在屋旁为他挖了一个衣冠冢。
原掣瞧着她的动作,只能默无声息地离开了——他当初逼她做什么?他该放了她去圆了心愿的,如今却逼得她如此怨他、恨他……
她是痴人,他又何尝不是痴人……
她守了邺回五百年,他又何尝不是守了她五百年……
……
白潋终于还是回了天庭,先是在天雷柱处受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刑,抵了私自下凡,与凡人相恋的罪行;又被罚了一百年的禁闭,抵了私自动用缚仙索的罪行。这一百年,她都不能离开“腾邺宫”——那是邺回生前的宫宇,也是她生活了数万年的地方。
她也不想离开,她想在这里守着邺回生前的万事万物,守着她曾经的家。
只是每每入梦,她总会梦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浅笑如往昔,轻声唤她“阿潋”;又梦到他以身护住天界,身归万物;最后又梦到他消失在自己怀中。
她梦到以前的零零碎碎,梦到他树下抚琴的安静,梦到他作画时沉静的脸庞,梦到他将自己拥入怀中……
有一次,她梦到他回来了,他告诉她一切都只是个梦,告诉她他好想她。她笑着醒来,却发现空阔的腾邺宫寂寥无人,不自觉便有泪水滑落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