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白潋,还不快束手就擒,你难道还要继续违背天道不成?”原掣带着怒意的声音从云彩上传来。
白潋抬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微弯了唇:“原掣啊,你可真是不念往日相识的情分,手下丝毫不曾留情。”
云彩上的身影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只是那声音依旧冷酷无情:“你不该的,你应该知道的,人仙殊途。”
白潋尽力压制住体内翻江倒海乱窜的真气,表面上仍是一派若无其事地撑地,站直了身子。
“我知道,是他,一定是他。”许是伤得太重的缘故,白潋言语间气息有些不稳,可她还是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语速,“所以,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得与他在一起。”
“人仙殊途?”她讥诮地一弯唇,“你们哄骗其他道友的招数,就别再用来哄骗我了。”她摆摆手:“不抵用的。”
原掣翻下云头,落了地,看她满身伤痕,终是不忍:“你这又是何苦?天道轮回,不会有好结果的。”
“冷血铁面的原掣神君竟也开始劝导起我来了,稀奇稀奇。”白潋不以为意地笑笑,面上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与原掣脸上的凝重对比鲜明。
“白潋!”原掣拔高了声音。
白潋微转了身子,不再看他,微冷了声色:“原掣,你若还念往日情面,今日便放我离开!”
可回应她的只有原掣的沉默,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哑了声音:“跟我回去吧,白潋。”
“……”白潋无言。
“别逼我再动手了,你平日里惯会见风使舵的,如今怎么反而不晓得其中的利害了。”原掣忍不住发火。
白潋啊白潋,你为何总是放不下执念,爱到深处便是痴吗……真是痴人。
哪晓得女子闻言却蓦地一笑:“原掣神君啊,我本想着,若你今日放我离开,那你我便皆大欢喜,可如今你却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了。”
说着,她便捻决唤出了一件物什。
饶是镇静如原掣,待看清那物什之后,也是不由得变了神色:“缚仙索!”
缚仙索,顾名思义,专为缚仙。
他紧盯着白潋,面上慌乱:“缚仙索怎么会在你的手中?它不是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了吗?”
白潋不语,只继续捻决,那缚仙索便陡然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消散时,原掣已是被紧紧地束缚住了,毫无反抗之力。
白潋瞧着如笼中困兽的原掣,不以为意地咳出一口血,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住了,原掣神君,要劳累你在这儿多待上一会儿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离开,原掣急声唤住她:“白潋!你手上怎会有缚仙索?”
“自然是他留给我的。”白潋头也不转地留下这一句话。
他留下的?
是了,他做的缚仙索,自然该是他留下的。只是原掣没想到,缚仙索竟然认了白潋作主人。“可不认她作主人,它又能认谁呢?”原掣瞧着消失在远处的背影,苦笑着垂了头。
……
白潋慌忙地回了凡间的住处,她没想到,自己明明藏了仙气,上山采药竟也会被天上的人逮住。
果然,原掣对她的气息太为熟悉了。
她施法隐去了身上的血迹,若无其事地进了屋。
“回来了。”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男子面色有些苍白,见她回来,便倒了杯热茶。
“嗯。”白潋温柔了神色,坐到他身边,喝了一口热茶,五脏六腑被茶水浸了,瞬间温温软软的,舒服多了。
真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凡间茶叶,半分仙气也没有,却偏偏像灵药似的,她喝了,便觉得那一身伤都好了。
男子望着她,笑了笑:“阿潋,你日后别再出去采药了。”
白潋闻言忙放下茶杯,拧了眉看他:“为何?”
男子微黯了神色,却还是笑着对她:“你该知道的,我时日无多。”
白潋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时日无多,确实是时日无多。五百年才聚起的一缕魂魄,又是时日无多了。
她有些鼻酸,低了头,看茶杯。
两人一时无言,隔了好久,白潋才轻轻地道了一句:“邺回,我不许你这样说。”
名叫邺回的男子闻言只笑了笑,抬手又替她续了一杯热茶。
青衫苒苒,光景美好。
隔了一会儿,邺回才道:“阿潋,我若去了,你千万要顾好自己。”
白潋闭了闭眼,想要压住眼眶处泛起的潮意,可嗓音却还是带了些颤抖:“邺回,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时光能停留在我初见你的那一刻。”
“时光易散。”他笑着接一句。
她像是赌了气,转过头不理他了。
邺回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极尽温柔:“你莫要赌气。”
他清咳一声:“总归我还在。”
白潋闻言兀地有些恍惚——五百年前他重伤难愈,魂飞魄散之际,便是握着她的手道他会回来。当时的他满身伤痕,血迹斑斑,吓惨了她,可最后他魂魄消散,她只能守着他一句有的没的的承诺。
她信邺回,他说他会回来,他便一定会回来。
五百年了啊,邺回,你的一缕魂魄好不容易得以重聚重生,却也支撑不了太久。
白潋不自觉便湿了眼眶。
邺回看她满眼泪意,心中一痛,他常读佛理,也知死生本平常,可他却不甘心,他哪里舍得她?他只不过是佯装洒脱,怕她更难过。
他将抚在她发间的手轻移至她的眼睛,轻轻拭了拭她遗落出的眼泪,又将她揽入怀里。
白潋靠在他怀中,哭得痛彻心扉。
邺回啊,这个五百年前就待她温柔如水的男子,难道真的要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了吗?
魂归万物,又要我何处去寻?
难道真地就逃不过这宿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