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姑毓心性再坚定,也很难不为之所迷。
他紧了紧端着茶杯的手,掩去了眼底的那抹惊艳,客客气气地开了口:“王妃免礼,这几月我征战在外,府中事务着实辛苦王妃了。”
绛之见他神色淡淡,一副疏离客套的模样,心下愈发沉重:“王爷言重,妾身分内之事而已。”
姑毓心绪有些乱,他清咳一声,道:“严泗,服侍我去换身常服。”
一旁的士兵有些愣地回过神来:“是,王爷。”姑毓瞧他失神的模样,心中有些恼火,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严泗垂头。
绛之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紧了好久的呼吸方一下松懈下来,她又有些恼火:“他对自己这般不咸不淡的模样,日后还谈什么监视?”
乱!乱!乱!
姑毓这厢换了一身常服,才看向严泗:“你以为王妃为何会嫁我?”
“王爷是说……圣上是想让王妃来监视王爷?”严泗神色一凛。
姑毓不答,只道:“派个信得过的丫鬟过去服侍王妃。”
“是。”
……
夜色沉沉,姑毓踏着满廊灯火,朝着寝卧走去。
到屋外,便听得房内传出言语声。
“萼瑶,我这边不用你侍候了,下去吧。”绛之看着这个多出来的侍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照理来说,她是该多谢王爷挂心的,可这心中却实在是膈应得紧。
“王爷让奴婢守着王妃,所以还是让奴婢侍候王妃入寝吧。”萼瑶一板一眼地道。
绛之不语,心中烦躁极了。她突然想到自己出嫁前,姐姐特意从宫里回了来,拉着自己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她想起姐姐说:“若姑氏造反,预言成真,我们满门都会不得善果。绛之,你心思通透,此番让你嫁他,姐姐也打心里不愿意,可是啊,绛之,姐姐让你嫁他,实为保全你。若他败,你是从了皇上的旨意,自可得平安,若……若他胜,左右你是他的结发妻子,他自不会为难于你。绛之,我日夜陪伴君侧,圣眷长盛,世人都言我是红颜祸水,可又有谁知道我这满心愁苦?我又何曾想入宫,何曾想要尔虞我诈,日日争宠?只是,绛之,我没有能力去反抗啊。好绛之,委屈了我的好妹妹,是姐姐无用,姐姐不幸福,却也要拖累了妹妹……你去了,切要记住了,凡事多留一条路,若他果真一日大势在握,你且记得要见机行事,莫要一味倔强……”
她原先是怨姐姐的,因为是姐姐向皇上说起自己,才派她去做这个奸细的,她怨姐姐毁了她的安宁日子。只是那时她却兀地心疼了,她好心疼这个表面宠冠六宫、春风得意,实则却处处小心、处处为难的姐姐啊。她总是替自己想的,总是为相府想的。
绛之心中兀地一痛,她紧了紧自己握着的手,叹一口气:“罢了,你要侍候便侍候吧。”
姑毓在屋外听得弯了唇:倒不是个骄横的。
他推开门,示意萼瑶退下。萼瑶行了礼,便关上房门离开了。
绛之心又一下紧起来了,像极了午间。她开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地发颤:“王爷公务处理完了?”
姑毓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他在桌旁坐下:“茶。”
绛之脑子有些发蒙,但还是走过去,为他添上一杯:“王爷请用。”
她双手递给他。
姑毓接过,轻抿一口:“如今你便是这镇安王府的女主人了,凡事需多多上心。”
绛之直直地站在一旁:“是。”
他抬了眼看她,见女子极美的容颜在灯火掩映下朦胧又清晰,他的心蓦地一软,突然想着,她不过一个女子,又左右不过时局,自己又何必为难她呢?
他不易察觉地叹一口气,伸了手去牵住她。女子的手润滑如玉,有些冰凉,在他手心里轻轻挣扎了一下,又立马温顺下来。
绛之从未想过他会主动牵住自己,有些陌生,有些无措,只能任由他引着她坐下。
姑毓用拇指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背:“你且记住了,如今你是镇安王府的人,是本王的人,无论日后如何……本王都会护你安好,知道了吗?”
这算是承诺了。
绛之的心一下就酸了,又有些隐隐地发软,她点点头,声音很轻:“妾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