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这样的事过了多久:我,眼镜,胖子,我们仨儿在河边站着,他俩不时的玩着水,向河里丢着石头,不时开着玩笑;我背对他们,像是根拴牛的木桩,一直站着,一动不动,此时我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
一瞬间,我好像惊醒了一样,耳朵里没有噪音了。
“那是什么?”
我注意到了对岸一点动静,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大树旁,他每往前走一步,都把怀里的一团东西整理了下,最后他干脆把那团东西放在树下,不去管它。
这个影子很熟悉,没错,是她。
他俩也注意到了,停止了打闹。
“那……”
“丧夫女?”
“她要干嘛?”
谈话中,女人已经到了河边,在隆隆水声中,树下那团黑色的东西,发出了婴儿的哭声,我肯定我们三个都听到了,尽管声音不是很大,盖不过水声,但却真真切切的能听到。
“她要干嘛?”
“喂——”
我大喊了一声,同时手舞足蹈起来,我拼命的将衣服在空中打着转,争取能让她注意到。
他俩也加入其中,我们都很拼命,呼喊声很大,动作很夸张,样子很狰狞。
然而,声音还是没能传到对岸,隆隆的水声盖过了一切,甚至我们仨儿要再离远一点,都没法听到彼此的声音了。不难想象我们的动作指定是不能让女人注意到的。
转眼间,她就开始了动作。她将黑头巾摘下,在自然垂下的手中滑落到空中,被一阵风吹到水里,带去了下游。她双手立下,停了一两秒,与此同时,她身后出现了几个男人,这些绝非巧然出现的人,似乎是被婴儿哭声吸引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出现时偶然上的。他们来到树旁,近儿也看到了女人,甚至看见了我们。
我们仨儿拼命的招手,争取能让他们上前阻止这个即将投江的女人,动作更加夸张,样子比之前还要狰狞。
晚了。
没有一丝征兆,没有一丝预先动作,女人身体突然向前倾,也随即失掉了重心,整个人笔直的落在了水中。她所在的那个位置距离水面还有几米,于是在她掉进水里的同时,溅起了一片水花,在如此浑浊的水中,水花就显得格外雪白了。
她沉溺了。
她被大水卷下去,她拍打着,挣扎着,她的头时不时沉下水中,时不时又冒出来,像是个土拨鼠;她整个人被大水往下游带去,越带越远,她没有呼喊——至少我们没听见她的呼喊——她也没有想着被拯救。
就这样,女人被大水慢慢吞噬,一点点吞噬,她变成了个小黑点,时不时浮上来,渐行渐远。最后,她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消失了。
不从哪时哪刻起,对岸围了很多人,显然是附近的居民都聚在了一起。也不知从哪时哪刻起,在江上多了几艘小船,我数了下,共五艘,最后一艘坐了四个人,其余的都坐着三个。
这五艘小船慢慢靠近女人消失的那片水域。他们散开来,每艘都由一个人专门撑杆,剩下的人负责拿着很长的铁钩子在水里勾着什么,每艘船都这样,在水里周旋着,来回探寻着。
男人们赤露着身体,不过会水的没几个,水性好的也不在多数。
这么多人当中就三个男人跳下水寻找女人的尸体,两个较瘦,有个较胖,有些眼熟,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堂姐夫。
他一个猛子扎下去,不见了踪影,其余两人也在他下去后纷纷跳入。不过瘦子的肺活量毕竟小,他俩上来换气的时候,他还没上来。于是江面上出现了诡异:第一个跳下去的男人,他身在何处?或是漩涡当中?还是另一片水域呢,这是个问题。
“姐夫!”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尽管我不太确定他就是我堂姐夫。
“你在喊哪个?”
“姐夫!”我没理胖子,继续朝江面大喊着。
眼镜似乎懂了,也帮忙喊起来,不过他喊的竟跟我一样,他索性喊起了“姐夫”两个字。
我没顾及他的喊辞,继续着呐喊,一声比一声强烈,一声比一声回荡更久,嘶声力竭,声势浩大。我曾一度怀疑此般声音能盖过隆隆水声。
直到我观察到我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对岸人们的注意,也没引起江上搜寻者的注意,这时我感到了轻微的沮丧。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与此同时,在我左前方江面下游离漩涡不远的地方,一团黑布被什么东西顶着向上,最后浮上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