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露天气,怎么可能会下雪呢?
正报完名,哥哥带着我走出校门。在两个小时以前,空气干燥无比,闷热难耐,人们赤裸着身子,穿行在人海中;而此时,天气忽变,乌云密布,顿时狂风大作——这并不是要下雨,而是降温了。
瞬间从三十度的高温降到十多度,可谓是件怪事,我听那个拄着打狗棍的老者说,活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天。他对着一群人津津乐道,声称恐怕是要天下大乱,殃及民众啊。他是个乞丐,一头长发,穿着虽烂却不脏,是这一代乞丐当中最爱干净的人,他不捡垃圾,不偷不抢却没见饿死,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人们当中竖起威望的,更不知道那么多人喜欢他的缘故是什么,但我知道他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这是哥哥告诉我的。
“乞丐王?”我问。
“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他喜欢找人聊斋,一聊就是很久。”哥哥说完便朝麓人行去了
正是报名时间,又正直中午,街上人众多,老的老小的小,全跑了出来,似乎每逢新学季都这样热闹。麓人行也如期开张,换了个发型的老板胖了不少,而他变胖的原因,竟然是他不择手段得来的,拒人们讲人胖力才大,干活也有劲,于是他毫无悬念的成了胖子,为的是能更好的做好他的生意。由此人们管他叫“胖包”也不奇怪,寓意就是卖包子的胖子了。
此时胖包正在人海里挤来挤去,不多久他的那张脸便挤来朝向我了。
还好,他的笑容表示并没有忘记我。可要知道那次我用着鬼点子不要脸的让两帮混混买起了他的包子后,使他生意一直爆满到现在,我也算是一名功臣了。
“嘿!小子!”他挤来挤去,慢慢朝我站的这里挤来,而我被乞丐们掩埋在腰以下,是很难看到他在何处的。
我听着乞丐王讲鬼故事,讲民间打仗时候的鬼怪奇谈,直到我感觉到人群被什么东西推搡着蠕动着,我才意识到胖包老板过来找我了。
“我在这!”我把手举起来,但仍然高不过大人们的肩膀。
忽然我的手被他一把抓住,然后我被提了起来,整个人悬空而上。
“走,吃包子去!”他把我抱在胸前,像是捏一个小鸡仔一样,他笑着叫着,他很和蔼。
“你在冒汗。”我在他胳肢窝感觉到一阵阵绝望的窒息,但我却又挣不脱。
“我不热。”
“可你在冒汗呢。”
“冷汗咯,这鬼天气。”
“会下雪吗?”
“这是白露天气,怎么可能会下雪?只是降温了。待会去我家,我给你找几件厚衣服吧。”
身后,乞丐还在讲着故事,激动的时候拿拐杖使劲敲打地面,而围观者时而拍手叫好,时而捂嘴大笑;届时正在喝酒的老头便把酒瓶子递上去,显然他赞同并支持着乞丐的故事。
“衣服?谁的?”我问。
“当然是我儿子的,和你一样大吧看样子,不过他没在镇上读,而是在另一边。对了你多大?”他拍了拍我的屁股,像是查看着玩具有没有裂痕一样。
“另一边?”
“离这儿不远,话说,今天你得尝尝我新做的包子,味道还不错,这是我们的新发明!”
“我哥去了。”我转过来指着店门口拥挤的人。
“哦,他是谁?”
“喏,那个,不对,是那个。”
他笑了笑,把我放下来,然后牵着我从另一侧绕过去,绕到了蒸笼旁。
“这么忙!快搭把手!”说话者是他妻子,二十来岁,很年轻,也很漂亮,皮肤犹如包子那么白,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大包子。真想上去在她脸上咬一口,不过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来。
“那样,你先照看下,那个……小子,跟我进来。”
胖包大人拉着我就往里屋走,他妻子再难听的脏话他也没理,哪怕是他的仙人板板都被问候了一遍。
“疯婆娘……”走进屋,他小声的骂道。
“那个,我要说什么来着,你先坐着,我去找找看,”他走进另一间,还不忘问句“你哥穿多大的?”
“哦,他比我高一点点。”
“那他真矮!”
“是我真高!”我支着下巴,从我这能望到外边,门外行人络绎不绝,我看见哥哥了,他才买好包子,转过身去。
这说明他之前并没有看见我,于是我大步跑出门外,喊住他。
“喂!喏!这儿!”我向他招了招手。
他先是瞪了我下,确定是我后再绕开人群,从热气腾腾的蒸笼旁走过来。
“我以为……你怎么在这?”他问。
“一切都是因为……胖包大人。”我将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感激的姿势。
“胖包?什么鬼?”
这时老板走出来了:“胖包可不是鬼,是人。”他提着两个袋子,袋子不轻,他掏出一根烟点上。
“你就是他哥哥咯?”
“是呢,怎么了?”
“你爸呢?算了,这句话我没问,我是问,你穿多大的衣服。”
“这个,”哥哥把包子递给我,然后脱了外套下来,“就这么大。我爸?进去了!”
“真是作孽,算了,我没问这句话,你给我记着,小子,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吧,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那个,你们学费交了吗?”他在脖颈搓着泥,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好像他很担心我的学费问题一样。
“交了,对了我没读,我是带他来报名的。”哥哥挺胸抬头的说着,并拍了拍裤兜“除此之外,还剩一点不多,不过,这都是我自己挣的钱。”
“啊哈!好小子!不错诶!让我看看你这双手。”胖包大人接过哥哥的手,仔细的查看着。我和哥哥在一旁看着,我们仨儿像是在看着一件稀世宝物一样,看得入迷。
“呀!”他突然惊叫。
“怎么了?”我问。
“这副手的纹理,可真罕见,你命里注定遭遇的两劫,还剩一劫,要在你二十岁的时候才会经历那般磨难。”
“什么劫?”哥哥问。
“与你弟弟有关,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对了!那第一劫呢?”胖包大人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这么算的话,只能是我妈的死吧。”
“是呢,妈妈不在了,姑妈没让我们看,”我尽量回忆着大致经过,继续说“那天他们把她拖走了,说是拖去他们家,还有我的两个姐姐也在那边的。”
胖包大人神情凝重起来,手上的烟掉了,他再点,又掉了一根。
“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