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爸爸!”
就这样,我们远远地注视着玻璃里面的老爸。
他是不是也会觉得这样的场景和他所想的不太一样。本以为那种幻想的场景会格外漫长漫长,甚至我把那几本黄皮书扔过去的场面都如此逼真,然而还是大失所望。
他是爸爸?他的动作他的样子以及那怪异的举手投足,怎么那般诡异,他的面部很无力,肌肉干瘪发白,眼睛也不像是他的眼睛,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了一丝丝诡异。这个人,真的是很久以前的那个人?这个人还是那个爱着我以及我爱着的人?
不可思议!
玻璃把声音都相隔开来,在他见到我们的时候,一眼,两眼,无比平静。我本以为他会这样持续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而我们也终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然而我还是猜错了,就在一瞬间,说不上是哪一瞬,就那么一会,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扶着玻璃,很无力,他哭了起来,他一只手捂在脸上,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
他哭了,哭尽所有,尽管听不着,摸不着,但他是真的哭了,我想象着他的声音,然而这太难,我想象不到。于是出现了诡异,我看着他哭,我也哭,哭得不激烈,哥哥也哭,我们就这样隔着玻璃,失声大哭。
“好了!”传话者大声呵斥着,好像在这之后他还骂了什么,我没注意到。
“这样,“他继续说”我把电话打开,你们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说吧,要送什么东西我会代劳,就这样,等着。“
他很不耐烦,他把哥哥抱上前面的椅子上,在上面按了电话,我在一旁看着。
玻璃里面,老爸重新站起来,擦了把泪,很不错的,我知道他坚不可摧。他站起来了,他慢慢走到椅子前,拿起电话。
“喂?”
我在旁听着,声音不是很大,还好能听到。
“我妈……”
“她怎么了?”
“我妈……”
哥哥还是说不出来,每次他就要说出来时,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接着是一阵哽咽,再次尝试重新说出来,又都被那种猜不到的东西堵住,堵了回去,声音也慢慢沉闷下去。
“我妈……她走了……”
终于他还是说了出来,单手蒙着眼,不一会整只手都湿完了。
此时,我终于明白“走了”的意思,这个过程不是太复杂,也没那么简单,仅仅是一瞬间懂了,懂了而已。
一面玻璃,我和老爸同步着表情,他哭着,擦着眼泪,擤着鼻子,吐着痰,时不时表情夸张,嘴巴张大,转着头,望望这,望望那,时不时又收敛表情,仇视着他左右的一切。
一时间,那块巨大的玻璃好像比空气还要干净,它也似乎被他望穿,他望穿了一切,他望穿它,望着我,隔着玻璃,望穿我,望着我身后,望着我无知的一切。
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凉气,在我体会到“走了”的意思时,那一瞬,好像我懂了些什么。
我哭着,哭着我不知道老妈已经不在了,哭着我不知道她又埋在何处,甚至是,她的葬礼我们都没能够参加。
我幻想着,两个姐姐还好吗,她们参加了她的葬礼了吗,她们也会痛哭,伤心难过吗?她们有没有和她说说话,有没有再牵一下她的手,亲一下她的额头,那个光滑白皙的额头,是如此温柔美丽富有弹性,整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有没有人最后吻一下她,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