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
“颜丫头,待会见了你叔母要记得问好,苏母一脸愁容对苏颜说,“记得嘴巴甜一点,你叔母人还是很不错的。”苏颜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看着苏母为了筹她的学费而四处奔波借钱,一天干着五六份工作忧心忡忡的模样,心蓦地一酸,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又低了下去。
苏母轻轻揉了揉苏颜的头说:“乖孩子,等会可不要再顶撞你叔母了,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的,待会儿你就尽量顺着她,可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苏颜想着每一次去叔母那里都会接受叔母高傲姿态的洗礼,而瘦弱的母亲则是卑微站在一旁细细听着叔母的数落,心中愈发难受。她紧紧攥着拳头,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好不辜负母亲对自己的期待。
她们在一家青瓦泥砖房停了下来,苏母轻轻敲了敲门,一边唤着:弟媳在不,我是苏家姐姐,今儿个带孩子来想向您求个事儿。
在那个时候村子里只有有钱的人家才住得起青瓦泥砖房,而苏颜的叔母这一家正是村里远近闻名的有钱人。叔母一家学历最高的是叔父,叔父是有着一品大学文凭的高材生,未来的前途无可限量。村里人既对叔父一家羡慕嫉妒,又因为其他原因赶着对叔父巴结。叔父这人性子到软,就是被叔母拿捏的死死的活脱脱一个“妻管严”。所以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叔母管着,叔父便只要在外面挣钱即可。叔母虽然是农村人,但因着叔父的缘故,把城里那一套都学的透透的。因此自视甚高颇有些看不起那些在她看来粗鄙贫穷的村里人。
苏母敲了半响,叔母这才悠悠踏着她时髦的红色高跟鞋,微有些丰腴的身子着一袭大红色牡丹旗袍扭着臀自认为很是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她抬起她的手轻轻扇了扇嘴,五指上鲜艳的丹寇红让人晃眼。
“哟,是嫂嫂呀!真不好意思呢,刚刚在午休倒是没能早点知道姐姐在这等了我半响,唉真是这苏家二哥惯的,也不用我做点什么,害得人家好是无聊只能打打瞌睡,现如今却怠慢了嫂嫂,嫂嫂你可别怪罪啊!”她这一番话既暗暗贬低了苏母,又抬高了自己的姿态,暗示苏母嫁的是大哥,却没有自己嫁的弟弟好。软绵绵的一番话却藏着针。这若换了个性子急的估计两人得撕起来。苏母性子柔软温和,更何况现在有事相求更不能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也不恼,温和道出自己的来意。
叔母壮似不在意地低头玩弄着自己新染的指甲,并没有搭理苏母。苏母耐心的站在一旁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拉着苏颜的手,示意她别顶撞了叔母,苏颜伸出另一只手拍拍苏母表示自己不会冲动,随后两只手放在背后再次紧紧攥了起来。既心疼母亲,又暗恨自己不够优秀。如果自己努力一点,以足够优异的成绩考进县城里的中学,就可以享受学费全免的优惠政策。母亲也就不必在这么低声下气的向叔母借钱,被村里人白眼。十二岁的人儿在此刻立下了决心:一定要做到足够优秀,让所有看不起自己,看不起母亲的人后悔他们曾这样对自己一家落井下石,说三道四,冷嘲热讽。
叔母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虽然并不情愿借钱,但是担心被外人说她小气,不情不愿借了钱,然后又再三讽刺着母亲,直到她感觉愉悦多了才闭上了嘴,然后将杵在门口的苏母和苏颜遣了回去。苏母拉着苏颜连连道了好几声谢谢,向雍然倚在门前的叔母鞠了一躬,才离去。
苏母拉着苏颜回了家,将自己四处借来的钱一一对应记好了账,再把打工挣来的钱和在一起清了清,对上了数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她将钱放在了自己原本用来装首饰的红木盒子里上了锁,原本在红木盒子的首饰也被苏母拿去换了些钱。她将盒子放在了枕头中藏着,将钥匙拿给苏颜,又拉着苏颜道:“颜丫要好好保管它,别让它丢了,妈妈学历不高没啥见识,挣钱也不容易,只能打些流水工,就连学费也得向别人借,你爸他又不管家,现在连累了我这儿女和我受这气,颜颜可怨妈妈?苏颜看着为了儿女辛苦操劳的母亲,头发过早花白,为了养活一家省吃俭用而瘦弱不堪的母亲,泪水几乎要控制不住喷涌而出。
可她对自己说:“苏颜你不能哭,你要坚强,哭是解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不可以也不能哭!”她竭力遏制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生生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妈妈,我不怨你,真的,爸爸他不管我们,我们只有你了,妈妈,要不是妈妈还管着我们,我们就会成没父母的孩子,爸爸不管就不管,我们有妈妈就够了,再苦再累也没关系。”
“傻孩子,妈妈最爱的就是你们了,你们不怨就好,不怨就好。”苏母将苏颜轻轻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像很久以前苏母哄小时候哭泣的小小苏颜一样,又轻又柔。她充满慈祥地目光看着趴在自己怀中已经沉沉睡去的苏颜轻声说道。
夜幕不知何时悄悄降临了,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照在相拥而眠的母女身上,圣洁温馨而又美好。让人想永远保存下来舍不得去破坏。这一夜过得平凡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