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风是带着满腔的恨意随那貂鼠重回世间的,怀着对那女子的怨念以及对血液的渴求,他便开始了为那仙鼠寻得少女的路途。仙鼠不能走出禁宫,曦风始终存于黑夜。于是一个在禁地之中吞噬新鲜的处子灵魂,另一个将那些已经失去灵魂的尸体拖出丢弃前吸干血液。他说,在遇到我之前,这一切都过于平常,似乎这便是世间本来的模样。而对将自己带出黑暗又为自己洗脱了痛苦的仙鼠,则被他自心底仰视。于是,将自己幻化做它的样子,便成了曦风日常的状态,也做了诱骗少女的手段。那些无知的少女,无一例外的被那般的雪白吸引,迷失,最后死于非命。她们或美或丑环肥燕瘦,唯一相同的便都是处子之身。只是仙鼠吸魂仅在极阴之日的满月夜中,二者缺一不可。所以曦风偶有对鲜血的渴望,也不能肆意妄为。但,已吸食血液解脱痛痒的他,在那夜,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化作了仙鼠的模样。
或是天命,或是注定。他才走出屋中,却正遇到了她。及腰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让那被一袭紫衣包裹的小小身体显得更加精巧。那一张嘟嘟的鹅蛋小脸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非常,接着,当她勾起嘴角的时候。曦风那本因痛痒难耐而极度渴血的身体,莫名的得到了解脱。在那夜,他第一次对自己嗜血的习惯感到羞愧,于是,曦风怕了,他想逃离那对眸子的注视,因为她的目光让他自惭形秽。不想,却选错了方向,直接进了那屋中。更不想,她突然就将带有佛家六字真言的绢帕丢出挡住了门口。
不知为何,随着少女的靠近,那心前的剧痛居然减轻了不少。而那从来都只有鲜血才能缓解的痛痒也莫名的被她消散了。他忽然想起了许多曾经,想起那个心底痛恨的女子,最后眼角的那一滴泪水。从未见过阳光的曦风,看着她的此刻,竟然想到了暖阳。他忽然想随她离去,哪里都好。这般的美好他不想失去,哪怕她只是才遇见的陌生少女。但她的身上却并没有自己可以吸附的东西,转念却想到了那画轴的神秘。那支每每痛痒至极便多入其中的画轴,何不让她带走?但,就在自己将那画轴给她之后,脑中却闪过了仙鼠大人怒意的目光。而紧随其后的却是自己已经对她伸出了利爪。
那是他第一次背叛仙鼠,就在曦风自觉意识不受控制的瞬间。他凝结了意念做了结界将她藏匿在这屋中,直到自己逃离。其实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恶念生出前要尽量远离她的周围。。。。。。曦风讲到此,突然顿了顿。而与此同时因她刚刚的称赞而脸红的我被他所说的意念结界竟的目瞪口呆。天啦噜,难怪当时那一瞬间竟足以两个时辰,难怪之后本公主足足睡了三天。。。。。
曦风只是顿了顿,便继续道:“我被彻底净化,是因为在遇见你之后不久,我便又见到了她。。。。那个将我带来这里的女子。。。。。。红莲
在我听他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红莲,就是那个那夜带着坚毅决绝背影离开芸香阁一去不返的红莲吗?就是自我出生便始终伴在我身边的红莲吗?就是那个多日后被发现于井中不似人形的红莲吗?那样的红莲会是将自己才产下孩儿亲手扼死吗?我不信!不可能!我想此时我的目光定然是极其诡异的,否则此时正与我对面而坐的少年灵体,不会突然扶住了我微微颤抖的肩膀。只是,当我感受到从肩头传递而来的他手掌的温度时,却莫名的恢复了平静。心中主观的否定开始游离不定,看着他对我坚定点头之后展露的笑容,我就毫无原则的妥协了。
那夜,红莲按我的指引直奔云卿宫,或是更确切的说,是她替我拿了画轴由自己的记忆引导回到云卿宫,对那里本就熟络的她将画轴放回原处,实在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只是,就在红莲即将离去的时候,却意外的遇见了他,这个此时正坐在我面前的灵体少年。
红莲从未想过,那个自己十月怀胎又被自己亲手毁灭的孩子,在八年之后还会重逢。纵然他此时已无肉身,哪怕他已经长成少年,甚至她自己都不曾想到,此时,竟一眼就认出了他。更不会想到因为曾经报复他生父而投下的诅咒,他那尚未完全成人的身体早已体无完肤。那对赤红的瞳孔淹没在布满毒疮面容之下,却在他抓住自己的瞬间入了双目。刹那,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便赫然浮在眼前。那一声不曾响亮的啼哭,终于还是被自己的裙带永远的推入了地狱。只是,那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自己,又如何能想到腹中的胎儿,也是一个生命。只是,当时的自己,甚至忘却了腹中这个淌着那个男人血的孩子,也是自己的骨肉。或许,当时心中真正憎恨与厌恶的,是自己吧。这个曾经还幻想舍命也要为采花贼生儿育女的自己,何等的愚蠢?而那时服下蛊毒,设下恶咒,用他的骨血毁灭他的念头生出的起始,却是绝望的结果。但无论如何,那位传授了自己此等秘术的老人,是断然告诉自己这毒是断然会要了腹中胎儿的性命的啊,那时他还只是个不足半年的孩子,如何会有灵魂?但当自己终于将他产于荒废的宫阙,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被他体无完肤的血肉模样惊吓。那时看着那个蠕动的血淋淋的带着胎盘的,并从周身溃烂之处流出脓血的婴儿。没有人知道那个只有十八岁的自己,孤苦伶仃的凄凉,无助与绝望。自己到底有多害怕已经不知道了,但还记得那时能活下去的执念,却是看着那个自己哪怕到了现在还依然爱着的男人不再去祸害别人,而于阻止他,自己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他。然后,等他死去,自己也便了无牵挂了不是吗?但转眼却过了八年,而那个心爱至深,痛恨至极的男人,也已死去八年。曾经为了怨恨一心求死的自己,尚在人间。
哽嗓此刻被面前的恶灵尖甲深深刺入,呼吸已经变成奢求了。但心中却莫名踏实了,那自掐死亲生孩儿之后就不曾停息的忐忑,在此刻烟消云散。曾经的过往如齿轮倒转一般在眼前回放。原来,自己陪伴公主的七年,其实就是为了今夜与这个孩子的相遇吧。或许为他投下蛊毒之前,就已经注定了偿还。而让他亲手杀了自己,才能重归六道轮回吧。于是,望着这个孩子,红莲忽然笑了。那笑容犹如当年的少女,像极了曦风最初印在心底的模样。曦风的手,被这个女人突然的笑容震撼,不禁松了。接着,他听到她微笑的唇边,轻轻吐出一个名字:“曦风。。。。”刹那,无数的记忆开始复苏,关于这个女人的样子,这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的笑容,这个女人的一切。。。。她的喜,她的悲,她的决绝,她的不舍,她在梦中唤起自己名字时那张幸福满满的笑脸。她是自己最初期待来到世间的期待,也是将自己推入无尽黑暗的万恶之源。这个叫红莲的女人,便是产下自己又杀了自己的。。。母亲。。。。。不。。。。。。曦风收回早已陷入她脖颈中的尖甲,似乎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力气。。。。
只是当曦风想要让红莲离去的时候,一抹莹白突然在半空中出现。它的目光,似有狐疑的盯着自己的恶灵鬼奴,它不允许自己饲养的恶灵有丝毫属于自己的意识。于是,就在红莲察觉到自半空传来的源源杀意时,她突然出手将刚刚曦风松开的尖甲深深的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中。火焰般的鲜红,就是在那一霎绽放的。接着,顺着曦风尖甲的脉络,那些红涌入他的体内,但曦风不敢看,他知道此刻的温暖,都是源于母亲对自己的歉意。她正在用自己的鲜血,清洗曾在自己灵魂深处种下的恶果。终于,万千的怨恨即将在血液尽头散尽,曦风也渐渐由之前的恐怖模样变成现在我看到的淡蓝色灵体。妖鼠此时恍然,它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女人,居然是当年被自己选中的恶灵母体。但在记忆当中,她不是早该化作白骨了吗?
之后,曦风便被关在灵牢之中。他的一切再次被封印了。但他却如何也不能忘却,女人死前对自己的嘱托,她说:“曦风我儿,若你原谅为娘,便求你替我照顾云画公主吧。”
至此,我再也不能抑制住我的泪水,红莲啊红莲,如何能如此这般,纵然是临终之前,依然不忘对我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