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谦不知所向,夜空恢复了寂静。
点点繁星,忽明忽暗的注视着中原大地。
历史的走向被强大的惯性左右着,李世民等来了,李靖兵败的消息。
城门外,突厥的使者,纵马咆哮,那嚣张的嘴脸,激怒了这些沙场老将,可是长安城外的二十万突厥大军,谁又能击退呢?
没有人,敢冒这个风险。
败万贯钱财,百万贯布匹,无数的粮草,这是吉利给李世民的最后通牒,也是突厥人撤兵的条件。
没有人出来反对,就是一项以正人君子自居的魏征也没有了声息。
朝堂里分外的安静,一个小官裴吉,突然发疯似的,在大殿上哭嚎起来。
“悠悠中华,难道要回到五胡乱华的时代吗?”
“愧为臣子,愧为臣子,去休去休!”
当李世民愤怒的的坐倒在龙椅上,大臣们知道,突厥人的条件,大唐答应了。
这是大唐的耻辱,也是自隋朝以来,最大的耻辱。
当年杨广昏庸,劳民伤财,可是前隋活的硬气,没有对外族低过头,这些人知道,那个黑暗的年代不远,中原不能让,一退就是万劫不复。
如今大唐新立,当今陛下却向突厥低了头,这是那些经历过至暗时代的家族子弟,所不能接受的。
于是,裴吉疯狂了,他摘下管帽摆在了朝堂,袍服边走边脱,扔在了脚下。
裴吉哭喊着,走着没有看路,不停地摔着跟头,他不停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皇宫,出了长安,他的信仰第一次崩塌了。
李靖羞愧的低下头,双手死死的抓着自己,很疼可是他只是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保持冷静。
武将们没有人出声,可是,他们已经跪倒在尘埃里,把头深深的埋在双手之间。
没有人,敢去看皇帝的表情,也没有脸去看别人的反应,他们本该站的地方,那里现在被突厥人纵马驰骋,他们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样的弱小,无力。
后宫的长孙无垢,派人送来了几个大箱子,里面有金银,有首饰最顶端的那顶皇后金冠,是那样的刺眼夺目,可是现在就像是一个耳光重重的抽打在,满朝文武脸上。
李世民拿起身上的玉带,放到金冠边上。
“朕,登基以来,不说建功立业,也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可是外族亡我之心不死,当下形势比人强,朕愧对大唐,愧对子民,愧对你们这些跟着朕的臣子们。千古罪名,朕一人担之,这突厥义和,朕允了。”
李世民大声的咆哮着,可是,朝堂上还是没有声音,只有李世民的咆哮在不停地回荡。
“但是,他日朕北伐突厥,你,你们,都要给朕,拿回朕失去的东西!你们可敢许朕?”
李世民龙行虎步的向着,龙椅走去。
“臣,定为陛下雪耻,臣,当粉身以诺!”
“臣,粉身以诺!”
朝堂上,从来没有这样团结过,这次的耻辱不是李世民的,可是他担下了。
都说主辱臣死,这些大臣们,此时抛去政见分歧,抛去党派争斗,为了共同的敌人,他们宣誓要北击突厥。
前朝的国库金银,长安能搜刮到的布匹绸缎,在御林军的征召下,迅速的汇集到皇宫门前。
一车车的财货,被御林军验收完毕,然后排着长长的队伍,向着长安的城门走去。
街上没有人,百姓们闭户关门,就是家禽也没有发出声音。
“妈妈,咱们的新衣,还做吗?过年的时候,要朝拜陛下的?”
一个小女孩,在门缝里看着门前驶过的车队,回头对着妈妈说了一句。
声音稚嫩,清脆,传到了街上,那些禁卫军,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他们低着头,不敢让别人看到,只是在风吹过的时候,擦一把脸,好像尘土很大一样。
长安在哭泣,大唐在哭泣,华夏一族,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吉利得到了自己的财务,突厥重伤欲死,祭祀们元气大伤,仅仅是稳定了一下,突利的伤势而已。
“哈哈,哈哈,李世民本大汗,他日必然再次马踏中原,让你们付出更大的代价。突厥的勇士们,带上我们的金银,女人,奴隶,我们回草原!啊呜呜呜!”
吉利在将台上,呼和起来,突厥大军,爆发出了阵阵狼叫声。
突厥人,被刘谦的勇武,打掉了士气。
草原的神灵,都在刘谦面前吃了亏,吉利知道,自己要赶快撤出这里,不然,突厥大军可能会受到更加难以预料的打击。
再有,秦岭那个神灵,遮天蔽日的身影,给突厥祭祀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每次想起来,全身都会颤栗,这是在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
长安上空的金龙咆哮,并不比草原狼神的威势小,这也是代表大唐,国运未减,还没有到亡国的边缘。
“大汗,早日撤军,我们草原的子孙还能保留存活,如果拖延下去,恐怕我几十万儿郎,都要葬送在这关内了呀!”老祭祀,虚弱的叮嘱着吉利。
“放心吧大祭司,咱们汇草原,大军已经在收拾行装,收起了帐篷,狼群准备好了过冬的食物,是要回到自己的山里去的。”吉利小声安慰着这个老人。
“狼群不会杀死所有的黄羊,以便来年还有过冬的口粮。咱们是狼神的子孙,要守住这个规矩。”老人眼里发出悠悠的绿光,声音很低沉。
“嗯,不赶尽杀绝这些南人,就是为了,给我们的子孙后代留下过冬的食物,本大汗懂得。”
吉利在大祭司帐篷里出来,看着远处,黑沉沉的长安城,心里一阵不甘。
这次是自己最有可能,打下长安的时机,可是却被一个突然出来的小人物,给破坏了。
“我吉利雄才大略,已经一统突厥,难道汉人就应该,继续掌管这富裕的中原之地吗?”
吉利在自问,只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天空,下起了细雨。
没有了风,让即将来到的秋天,小小的露出了一点苗头。
“是该回去了,草原的羊羔即将诞生,羊群要归圈了。苍鹰也要归巢,突厥人已经做了几百年来,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丰功伟业,自己还有什么可惋惜的呢?大不了,来年再战中原,这大好河山还不是我大突厥,囊中之物?”
吉利想到这里,忍不住,豪气直冲甘云,张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李世民这次,本汗就放过你,下次我们再论英雄,哈哈哈”
大笑声在细雨里,传出老远,直到长安城墙上。
只有旌旗,没有士卒露头,一排排火把,在细雨里,忽明忽暗的闪烁跳跃着。长安没有一丝动静,好像所有人都在沉睡,但是都知道,长安城里没有一个人睡着,他们都在瞪大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抉择。
百姓眼里充满恐惧,死死盯着门窗,好像随时有贼人要杀进来一般。
士兵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前方,只要突厥人出现,他们就做最后的拼杀。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没有退路可退。心里都在想着决死一战。
大臣们没有睡觉,他们在考虑这自己家族的命运,计算着,自家钱财的多少,以及最后的退路在哪里?
李世民在长安的最高处,看着远处的渭水,他在等吉利最后的决定,自己已经做好,以身殉国的打算,心里再无畏惧可言。
长孙无垢已经领后宫里的宾妃们,聚集在自己的席凤阁中,每人面前摆着一杯御酒,这要宫门被迫,这就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突厥人,缓慢的度过渭水,然后加快了行军速度。
来时,正式草长莺飞,今天回去,已经是草木枯黄,羊羔遍地的场面了。
那些被裹挟的百姓,以后的命运,就是不停的干活,然后融入到突厥人群里,最后慢慢的忘掉自己来自哪里。
马背上的士兵们,都会分到很多土地,奴隶,女人,也许自己也能生产出一个小部落来。
这些活下来的士兵,都在兴奋的嚎叫着,幻想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当然,吉利大汗的威望,也在这些突厥人心里,上升到神灵的地位。
可是,突然一声巨雷响起,远处渭水河岸上,有一千骑兵咆哮着冲了过来。
空空荡荡的突厥营帐,在寒风细雨里,显得是这样的讽刺。
他们是去而复返的兵家子弟,身后跟着古宣等虎贲近卫以及一些虎贲老卒。
他们已经无惧生死,只是想要迎回刘谦刘长生而已。
宇文成都与古宣形成了这只队伍的阵头,就像一只利箭一样,插入突厥大营里,可是却扑了一个空。
虎贲大旗,被古宣带来了,刚才都看到这杆大旗的神异,再也没有人会无视虎贲将旗的存在。
虎贲军都在传说,虎贲旗在,虽死如生,魂魄长存。
刚才那八具金身,虎贲军卒都认识,就是前次在蝗灾里,命丧蝗虫之口的八个勇士。如今竟然能够身化神灵,挡住秦岭那有如神魔一般的身影,让虎贲老卒们,都有了舍身赴死的急切心里。
他们想在战斗中死去,那么就会魂归将旗,与世长存。
士兵很质朴,要么金钱,情义,要么功名利禄,现在一个变相长生的机会摆在这里,那个虎贲军卒会放过去呢?
于是,老卒最先出战,无惧生死;勇士最先出战,保将旗不失。
宇文成都为了心里的道,自己不能欠下刘谦这个人情,以后自己没有办法还回去。
“啊!空营又如何?渡河,渡河!”
“死战,死战!”
宇文成都大声嘶吼起来,虎贲老卒们,也疯狂的咆哮着。
这些人纵马来到水边,毫不犹豫的踏上,突厥人留下的浮桥向对岸冲去。
夜空里,雨水激起一些泥土的芬芳,夹杂着鲜血的味道。
突利的近卫军,在一个小山坳里,等了一个时辰了,他们即将放弃等待,一阵马蹄声传来,让这些突厥人,瞬间眼睛圆睁,手握钢刀,缓缓的爬上马背,随时做好了冲锋准备。
这是突利清醒过来后,做出的安排,一路行来,三处埋伏,成梯子型配置,以防大军掩杀过来。
“我的兄弟,你还是这样的小心,现在李世民已经低下了头,你看他送来的金银,布匹,你看我们儿郎的战刀,本汗料定,唐军,不敢前来送死。哈哈哈”吉利在那里,安抚受伤的弟弟突利。
“小心点好,苍狼在捕捉猎物的时候小心,当猎物到嘴里后,会迅速的撤离,他们更加小心,以免被苍鹰或是猎狗捡到便宜。”突利小声的说了一句。
“好,你的近卫都安排出去了,我的虎师团与豹师团也安排过来,听你指挥,这样你放心了吧,安心养伤,你的仇,咱们来年哥哥一定给你报。我们突厥还要马踏中原,哈哈哈”
吉利现在是豪情万丈,突利则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大帐顶,谁也不知道,渭水岸边一个小山坳的路上,已经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