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鹰朝百官朝服,只有这位迟大人的官服颜色是深枣红色,再看座位,红木矮雕案,带有靠背软垫的矮椅,桌上摆着娇艳欲滴的果子,上好大红袍散发阵阵茶香,斜后方还立着一个十岁左右的侍童,专门为其斟茶倒水。
位置虽在一众官员后方,那也是为图安逸,单看布置,已知此人极受陛下偏重,身份不一般。
果然陛下眼睛一亮“迟大学士来了?正好,试试这小子是否真有才学,哦,对了,你坐下即可,让你身后的侍童过来递话。”
还算武宗帝细心,不然迟大人坐在几乎最远的位置,总不能让老家伙吼着说话吧。
迟老大人领旨谢恩,对一旁的侍童说了几句话,侍童举止有些怯懦,听后点头,小步跑向九龙桥边,对大太监说“我家大人说,顾小子以往都以拉杂小事说题,让顾小子说些关系国运大事的。”
其实这位侍童说话,好些人都听到了,不过大太监还是尖声细嗓的大声又说了一遍。
见过顾一后再看其他侍童,当真觉得顾小子不一般,思维敏捷冷静自持,周身散发一种可以把控全场的自信气势。只待孩童成年,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了,一个下人的身份。
众人看向顾一,这次可不是由着他自己出题,迟大人已经划定了范围,究竟背后是否有高人指点,一试便知。
呵呵,有趣了,竟问一个“八岁孩子”关于国运大事?不觉得儿戏吗?这些人应该高兴还是失望呢?还好她不是。
依依想了一下,道“我这道题是:张三、李四、王二、麻一,是一座银库的四位大管事,一天银库被盗,经过官府调查,最后发现这四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又经过核实,发现是四人中的两个人作案。”抬头见所有人听得认真,继续道。
“……在盗窃案发生的那段时间,找到的可靠线索有:1.张三、李四两个中有且只有一个人去过银库,2.李四和麻一不会同时去银库,3.王二若去银库,麻一必一同去,4.麻一若没去银库,则张三也没去。那么,到底是哪两个人盗窃了银库呢?”
监管国库官银的几位高官一听,抖着身子已经瘫软在垫子上,完了,以陛下多疑的性子,很可能重查老帐,没准今晚就有人上门搜查,到时若查出……完了完了,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这该死的小子,不是害他们吗!
一堆张三李四二二一一,众人早就听懵了,目光转向迟岚大学士,都在等着迟老大人铩一铩那顾姓侍童的锐气。
迟岚微微眯着眼,遍布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将顾一的话仔细思索一遍,不由猜测设计这道题的人是何身份,绝不信能是一个不到八岁的侍童想出。
如果此题由常年办案的府衙判官直断,或许能理清细节,但文试一开场,大鹰朝官员自己就限制了对答问题的方式,只可一人接答。而两方相互间谁也不清楚对方何处供职,擅长哪方面,这其中,除了自身需学识广泛,也有运气的成分。本有嘲讽北蛮人之意,却不想遇到个侍童倒成了块铁板。
迟岚有些不确定:“是张三和王二盗了银库?”
却见顾小子微笑着摇头:“迟老大人您只说对了一人,有张三但没有王二,答案是张三和麻一两人盗窃了库银。”
有了明确答案再去理解求证显然就简单多了,随后依依解释了一番,许多人才反应过来。
也有不明白的,这其中就包括迟大学士,可迟大学士怎么可能请教一个小孩子问题?
武宗帝面色不愉的命太监宣此题大鹰朝答错,要按他的意思,既然都有嫌疑?哪儿还用费事查案,都拉出去砍了!
众人一看,连作为大学士的迟老大人都没能答对,一个侍童,还是尘王的人,一上来就连扳三题,让大鹰朝丢了四题,这让百官情何以堪,惜才不假,如果连自己的面子都丢尽了,他们以后还有何颜面在自家门生、下人面前挺腰板立威?
迟老大人一言不发,大感颜面扫地,脸一沉,浑浊的眼睛扫向自己身后的那位侍童“你这蠢货,不将题面叙述清楚,让你家大人失了一题,有负陛下信任,陷我于不忠不义,你这刁奴,留你何用!”
招来远处的侍卫对侍童一指,阴狠道“来人,将这没用的东西拉出去乱棍打死!”
“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唔……”侍卫很快上前,堵了痛哭求饶的侍童,拖着出去了。
能使动宫中侍卫,可见迟大人在皇帝面前地位非同一般。
一些平日围在迟大人身边奉承的人,附和着:“大人毕竟离得远嘛,要是听清问题,哪能答错,这种不中用的东西,打发了也好。”“是啊是啊,迟老大人消消气,回头我再送几个好的给您。”
这话一说,听起来就像,如果迟老大人离得近了,就不会出错,却把责任都丢给了无辜的下人。
打发?明明是拉出去打死,只一句简单的话,就草草带过一条人命……
依依心里一阵阵厌恶,立时对此人没了好感。
又想到那名无辜的侍童,一个照面的功夫,竟已物是人非,不禁心情低落。
原本文武比试轻松纯粹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破坏殆尽。
众官员,尤其大鹰朝的文武百官立刻警醒过来,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宴席,无酒无菜无歌无奏乐,这是一场两国间的比试。
武宗帝想以此种方式挽回颜面!
他们身在皇宫,伴君如伴虎,陛下连同宗兄弟都能杀,何况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