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空濛惊奇,烟雾缭绕,像是浮云走错了地方,落入凡尘。飘忽幽眇的画卷里,结队而过的雪隼鸟掠过山顶,几声啼叫划破山谷静谧的姿态。
突然轰隆之声闯入清幽的天地间,呼啸着将谷内的白气冲散。
灼滦的军队像一条长蛇一样,有序地疾驰在蜿蜒谷道上。军队闪疾而过,将啼叫的鸟群惊散。
一年前走过这些山谷时,灼滦在轩车里,探出头来仰望这里的美景。如今自己置身于景色之中,却再无瑕向两旁看上一眼。
颠簸起伏的谷道,就像是少年曲折的命运。当他以为昭凌是一个冰冷陌生的地方时,却在昭凌邂逅了温暖与情谊。当奉阳变得陌生冰冷,自己不再打算回到那里时,命运却推着自己回到家乡。
灼滦来不及感慨世事无常,疾驰间举目远望,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指挥着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热血在胸膛里燃烧。灼滦按了按胸口,炽热的血脉时常跳动不安,他心中暗暗地想,这也许是祖父正隔着生死与自己对话。
突然几匹快马迎着灼滦驰来,灼滦见斥候归来,抬起手,大军迅速站定。
“长公子,还有不到二十里即可穿过谷口。谷口前的一处山丘,视野开阔,水源充足。可安营。”
“辎重营先行,安营设寨,埋锅做饭,大军缓行,随后就到!”灼滦如今已不是当初领兵时那样生涩,这一套军令已经熟记于心。
说罢大军向谷口开去。
太阳落入天地尽头那条幽蓝的光线下,周围黑森森的,响起风的呜嚎。
“长公子,各营军士均已下扎完毕。”
“好,下去吧。”
灼滦坐在最高处的土堆上,看着营地里渐渐亮起来的火光,飘忽跳动的火光就像此刻灼滦心中难以静下来的心情。
从去年深秋,自己和雷尧在昭凌城分别,已经过了一年多。他已经代替冯老将军成为临城关守将,本以为在那次凶险的战场上,自己和他已经建立起足够的情谊。但自己早就派人送去的信,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明天就要去攻打临城关了,曾多次想过自己如果和雷尧见面,两人肯定会把酒言欢,诉说着当时凶险万分的场面,然后一同追忆冯成年老将军的英勇事迹。却从未想过两人再见面,竟然会兵戈相见。
灼滦摇摇头,世事无常大概就是如此了吧。他走回营地,身上的铠甲被一片火光映的彤红。
军士们饱餐之后,灼滦带领军队,浩浩荡荡杀向临城关。驰至城下时,只见雷尧领着一万士兵,列好阵型,等待着灼滦。
“一万人固守临城关的话,咱们是很难突破的,怎么会出城迎敌?”郑君明扫视一圈雷尧身后并不多的军队,说道,“素闻雷尧将军好勇斗狠,可大军已至城下,一方守将不会至城池而不顾吧。本想佯攻,他若大军出击,我们也只好迎战了。”
“管他呢,出城迎战更好,直接吃掉他一万人,进城修整之后,奉阳可就在眼前了。”
幕朝原话音刚落,只见雷尧单骑在前,提刀指着灼滦,高声喊道:“叛乱贼子,有何脸面来见我,还不下马受死!”
灼滦的心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扎着,世间最难过的就是身边人对自己误解,自己还没有什么能够解释的。
幕朝原见雷尧万分嚣张,拍马上前说道:“哪那么多废话,既然已经列好阵势,两军对阵时再见分晓。”
“虎翼大将军且慢,我和灼滦还有恩怨未了。”雷尧拍马上前,“灼滦!我念当年战场情谊,你我二人纵马单挑,省去身后军士们无谓的牺牲。何况战场之上,我为你挡刀,你只身退敌救我性命。这样的情谊,正好痛痛快快打一场,怎容许旁人插手。”
幕朝原气得直咬牙,“世子,别与他啰嗦,大军直接开动,吞了他一万人。”
“是啊,他这是故意要引长公子上钩。”郑君明气愤地看着雷尧,“总听说雷尧将军勇猛异常,却为何用这等手段。”
灼滦长舒一口气,坚定地说:“将军,他说得对,让我和他一战。”
郑君明目光看向幕朝原,幕朝原叹口气,点点头。
郑君明提醒道:“长公子,雷尧将军骁勇善战,千万小心!”。灼滦拍马而出。
此时雷尧已经奋然而出,手里举着战刀狂喊:“杀啊!”
两马交头相接,雷尧猛地一刀挥出,灼滦递出织雪剑挡下。这一刀力度之大,震得灼滦感觉全身都颤抖起来。
雷尧不给灼滦喘息的机会,瞬间漫天刀影带着凌厉的刀风迎面飞来。众人皆叹服雷尧这精湛的刀法,幕朝原更是内心焦急,不觉得将缰绳拽得绷直。
又是雷霆一击砸来,灼滦侧身闪过。
本以为雷尧的刀劲已是强弩之末,灼滦刚要还击时,谁知雷尧顺势提起刀锋,自下而上,直冲灼滦颔下而来。
灼滦来不及抬手格挡,便只能向后仰身。雷尧不依不饶,也探出半个身子。刀锋划过最高处时,转动手腕,向灼滦后仰的身上,又劈出一刀。
雷尧见灼滦迅速横过织雪剑,在刀劈出的瞬间,变砍为削,一下将织雪剑振开。
灼滦又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压力,左手紧拉着缰绳,让身体不至于落下马背。右手抓着被荡开的织雪剑,此时胸前已经全部暴露。
雷尧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拉缰绳,战马前蹄高扬,借着战马下落的力势,刀锋闪着寒芒而出,直取灼滦胸口要害处。
灼滦的身体已经扭动的变了形,无力再挺身而起,躲过这一刀。所有人都以为灼滦必会中刀。
幕朝原见状,懊恼地大呼:“死门!!”
铁臂营已经拉满弓弦,就要群箭齐发。
刀锋就要砍到自己胸甲的时候,灼滦忽然抬起右腿,踢在雷尧的手腕上。腿劲不大,但足够将雷尧直劈的力道打乱。
“哎呀!高啊!长公子小小年纪,反应真是神速。”郑君明赞叹道。
幕朝原却是连连摇头,“世子已经被逼得没有退路了。”他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