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是少部分百姓迁到这些地方,若我猜得不错,莫向川马上就会将大量的行徒迁出畿天城。”
宁徵言侧目看着被惊呆的众臣,一丝狐笑浮上脸庞。
“难道莫向川要畿天城?”
“怕是不止畿天城这么简单吧?”宁徵言摇头,“据各国探报,自莫向川被尊为国师,九行教成为昱朝国教之后。各国行徒日夜激增,莫向川将弟子派往各国,传播教义。九行教众身怀妖法,不仅百姓深信不疑,更有甚者,各国学士、富商、朝臣纷纷信奉。若有朝一日莫向川振臂一呼,天下行徒的力量怕不是你我所能抵抗的。到时别说土地,就是性命也都由他摆弄。”
众臣听罢,纷纷哭诉:“请丞相指引明路!”
“如今莫向川身为国师,又得天子信奉,凡事都有天子钧旨,此事恐怕束手无策。”
宁徵言说罢转身负手而立,只留一众老臣欲说还休。
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天子手中并没有任何权利。宁徵言入畿天城后,虽是人臣,但是车轨、仪仗都是天子规制,俨然无冕之王。
若说畿天城内还有他忌惮的势力,那就是这些王室宗亲,他们手中握有大量私军,而且地位尊崇。特殊时期太师、太傅、司徒皆可代天子掌管天下,就是楼泽杀兄夺位,也必须得到三公的支持,才可登位称王。
众臣皆左顾右盼,都知道宁徵言想听什么,却又不想由自己说出。
“我等请求丞相铲除妖邪,还王室清净。若是到时楼泽执迷不悟,丞相有不得已之举,老夫没有话说。”
说话之人正是楼氏宗族里,地位最高的太师楼怀言。老人家说罢将手杖缓慢放到地上,竟叩拜在宁徵言脚下。
众臣见状也纷纷跪下。
宁徵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正要转回身说话。
太傅楼怀礼接着说道:“楼泽杀兄夺位,德薄位尊,如今更是信奉妖邪,让先祖蒙羞。丞相深谋远虑,有任何差遣,我等必誓死相随。楼氏德位相匹之人不计其数,丞相可任意挑选。”
宁徵言听罢,面露怒色,又瞬时将怒气压下,和颜悦色道:“我身为大昱丞相,保我昱朝江山稳固,是我份内之事。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容我思虑过后,再召诸位共同商议。”
“那就多劳丞相费心,我等恭候丞相调遣。”说罢众人随着太师退了出去。
古屋里顿时清幽下来,宁徵言的錾金铠甲将照进屋里细微的夕阳反射成团团光斑。他将一只手臂托在胸前,另一只手臂拄在上边,像一位正在思考的学士。
“恭喜丞相,如今太师、太傅也是丞相的人了。”少桓从后堂走出,对着宁徵言长揖道。
“我的人?”宁徵言仰头大笑,笑声里的嘲弄显露无疑。
“楼怀言说的很明白,丞相可以行废立之事!”
“楼怀礼说的也很明白,可以废掉楼泽,但是天子还是要从楼氏里选!”宁徵言冷嗤,“他们的狗不听话了,想要找个新的,又不想背上杀狗的恶名。”
少桓笑得温和,“那丞相想不想杀狗呢?”
宁徵言将手臂伸直,晶亮的金色臂甲上有神秘的花纹,“我有精甲无数,一条狗杀不杀无所谓。若有一天惹恼了我,连他狗窝端了就是。”
少桓又是轻笑,“那是什么事令丞相陷入忧思?”
“莫向川的邪术一出,百姓本就多有信服。如今又有充足的土地分配给行徒,再多的百姓都会归入九行教。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将荆越、渊国、樊国的百姓迁入畿天城,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恐多半都要信奉莫向川。”
“那莫向川不是也没有算计过丞相您吗?”
“可是除了这三国,还有其余六国。数十万行徒,不管莫向川有什么目的,若真有那么一天,最先被困死的就是咱们。”宁徵言苦笑,“我控制了畿天城,拜了丞相,斩岳骑所到之处无不胆寒。本以为可以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诸侯,没想到又来了个国师。”
宁徵言不说话,直摇头。
“丞相可是想一直做这无冕之王?”少桓低着头,眼珠往上挑着。
虽然各大诸侯盘踞各国,都有吞并天下的野心,但是天下共主仍然在位的时候,有些话还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即使最亲密的君臣。
称霸可以,称王就是大逆不道,要被群起而攻之。
“难道丞相只想做一方霸主,不想天下臣服?”少桓又拜了拜,“如今丞相手中斩岳铁骑所向披靡,雍国内精甲良兵不计其数,粮草辎重可够大军长途奔袭,丞相还等什么?如今天子威严不在,即使手握天子,其他诸侯也是表面服从。楼泽会把天子之位拱手让丞相?”
少桓此时长揖的双手紧握,平日里恭敬谨慎,宁徵言还从未见过他青筋暴起的样子。
“少桓,你的意思是……?”宁徵言侧目。
“雍国先祖文伯本是随着昱文王楼星渊养马之人,文王封赏诸侯时,念文伯之功,封于西陲一郡之地。如今经过数十代雍国国主养精蓄锐,固守成今日的强盛雍国。可是雍国之地固守可以,但是若要进取中原,实在太难。”
少桓走向案旁的地图,“若雍国想进兵中原,只有两条路。一条北上走山路进兵北幽,但是天幕雪岭山路高耸,多有支脉。而且气候酷寒,不是常人能过。另一条就是东出灵关,如今渊国已灭,畿天城以南基本平定。如果丞相以畿天城作为据点,雄踞雍国的甲兵便可源源不断地东进中原。到时不管是大军齐出还是慢慢蚕食,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宁徵言闭眼思忖着,少桓上前一步,“如今各国之间战争连连,正是斩岳骑驰骋之时,难道丞相真的只甘心做一方霸主?”
宁徵言伸出手,细细抚摸着金甲上的花纹,“中原大地已经乱了有一阵子了,是时候让它恢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