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昱文王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响应的盛况已经不在。昱穆王率天策四将东西征讨,天下归服的涛涛天威已经消散。楼氏王朝的辉煌就像当今天子手中的权利,已不复存在。各诸侯仿佛围在猎物身边的群狼,每匹狼都将鼻子贴在猎物身上贪婪的嗅着,都想将这个虚弱的猎物拖进自己的领地独吞。它们都抬头恐惧地看着同伴,因为同伴眼里闪着的,是和自己眼睛里一样的绿光。
突然一匹饿狼,露出锋利的齿,张开嗜血的嘴,撕咬在病虎身上。病虎痛苦的哀嚎,于是各匹怀着野心的狼,竞相加入撕咬的行列。
平静已久的浊世轮盘,被不思百姓之苦的公侯贵胄悄悄转动,一发不可收拾。
荆越国宏伟的宫殿里,“嘭”“嘭”的落子声传了出来,一个穿着锦袍,头戴冕旒的天命之年男子斜靠在腋下一个方垫上。他目光扫视着碧晶棋盘,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率领着强悍的军队,将这座宫城血洗。也忘了这座宫殿的主人及其所有族人,在近千柄宽刃大刀砍下头颅之前对自己放声的辱骂。
一颗黑子悠悠地落下,眼睛又瞄向棋盘右侧的开阔地方。
“你说,这黑白两色的棋子,像不像这个非黑即白的天下。”宁徵言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一张皙白的脸。
棋盘对面的青年人,刚要落棋的手,微微颤了颤,全身都充满属下应有的谨慎。
“丞相,这个天下可不是非黑即白呀。”
“哦?你说说,怎么不是了?”宁徵言兴致盎然起来。
“白与黑只是万千颜色中的一种。”青年人笑了笑,接着着说道,“万千颜色才能构成这纷繁复杂的天下。”
宁徵言把将要落下的黑子,收了回来,轻轻地在手掌中敲了敲,“一个人杀了人,他是黑还是白?还能是其他的颜色?”
青年人心中已经知道宁徵言要问什么,略一思忖,“那要看他为什么杀人了?若是街头泼皮流氓为了争强逞勇而杀人,是为黑色,该死!”
“若像昱文王诛伐残暴的成王朝,为救万民而杀人,是为白色,该奖!”
宁徵言“嘭”的落下一子,将青年人一小片白子尽数吃掉,“你说今日杀人,当属何颜色?”
青年人心中早已料到有此一问,稍作思量,“今日杀人,当属太阳之红色。”
“哦?何为太阳的红色?”
青年人微微一笑,盯着棋盘侃侃说道:“太阳之色,有人见了觉得温暖,有人觉得刺眼如血。”
宁徵言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青年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丞相,太阳也有照不进的地方。”一子白色应声入场,像是救命的神仙,将将死之棋盘活。
宁徵言吃了一惊,没想到青年人留这么一手。急忙捻起一颗子,在棋盘各处比量起来。
“输了。”少倾,宁徵言信手将黑子甩落木盒,“少桓可是有话说?”
“丞相,那个莫向川诡秘莫测!虽与你出谋,助你登位掌权,可这个来路不明之人,心中怀着怎样的目的,为何接近丞相,都不得而知。还请丞相不要被奸人迷惑,三思而行。”说着那个身穿黑色风袍的诡异形象,又浮现出来。
宁徵言看着眼前这么认真的青年人,笑着说道:“你可见过莫向川的力量?”
“你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属下就在身边。”少桓紧接着说道,“可属下们每次见他都不舒服,难受得很。”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宁徵言迟了一下,说道:“每次他说着他的教义,道法时,我就无聊的想睡觉。但他那让人不能理解的秘术却是咱们都亲眼看见的,那种力量若为我所用,便是如虎添翼。若不为我所用,也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宁徵言又想起,第一次见莫向川时,那个诡秘的男人,燃烧了一条写满奇怪图案的符咒。然后将池塘里本来平静的水,瞬间卷起数丈之高,形成一条条翻腾的水龙。他旋动食指,细如丝屡的水注打在自己的身上,是那么的真实。随着那人的手急急落下,水龙一下化作无数雨滴,沙沙而下,宁徵言现在想起还有些难以置信。
“丞相也不喜欢那人?”
“谁会喜欢一个不知道背景,什么都不喜欢,每天好像只会打坐冥想的人。”宁徵言想了想,“不过若那力量是真的,我倒是挺喜欢的。”
“放心吧,少桓,我只相信我手里握着的东西,只是他现在恰巧在我手里而已。”
这时,一位内侍走了进来,“丞相,大公子密信。”
宁徵言打开信笺,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多,伸手将信送到少桓的面前,“涴国萧君鸿,可真是大方。”
“他可是出了名的人精,用十车金银,换斩岳骑不光顾,这买卖划算!”少桓讪笑道。
“涴国富庶,这个钱庄,我先留他一阵子。”宁徵言得意地说道。
“若不去涴国,在往上就是青国了。”
“蛮狡立国,既无钱财又多为下贱之女,不去也罢。”宁徵言思忖了一会,“去北幽吧,北云正这个孬种,没准早已将美女挑选完毕,出城迎接我呢”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年昱朝丞相宁徵言打出天下招红使的旗号,率领悍勇的斩岳骑,以为天子挑选美女充实后宫为借口,开始了伐灭诸国的计划。当各诸侯接到印有天子玺印诏书的时候,无不心痛震动又无可奈何。
只有荆越国、樊国、渊国三国不听宁徵言号令,先后被斩岳骑横扫灭国,各国的美女用红盖轩车送入畿天城。而从各国搜刮的金银,兵甲则川流不息地运入雍国。
当初昱文王立国时,羊皮地图上密密麻麻的一百零八个诸侯国,历经三百多年的相互兼并,如今只剩下不足十国。
后世史书将这一年记做昱朝末年乱世的开始,史家称之为“雍始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