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风筝飘在湛蓝的天空上,长长的白线荡在半空中。线车压在一块大石头上,风筝下边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追着并不会飞走的风筝。少女迎风翻涌的青色裙角,像是浪潮里的波纹。不远处,两个少年双手抱头躺在绵软的草地上。
“谢谢你在瀑布救了我。”北临轻轻地说,“还有在宗庙替我挨了两鞭子。”
“还有这次平叛。”北临喃喃地说道,“真的谢谢你。”
灼滦坐起来,“不用再说了,国主已经赏赐我很多东西。”
“那是君父赏你的,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有时间请你去喝一杯。”北临也坐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就去咱们第一次喝酒的那个酒楼。”
“对了,正要给你说。”北临起身,正了正衣袖,“君父封我做绝云骑左军都统,现在我是将军了。”
“真的,太好了!”灼滦真诚地看着北临,“这下国主终于知道你的能力了。”
北临从腰间解下一柄长剑,送到灼滦面前,“这是我去军器司,亲手打造的。如果有一天,你回到青国,希望你看到它,就能想起我。”
灼滦接过长剑,一声龙吟随剑出鞘,铁青的剑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真是把利刃啊!”灼滦盯着长剑入神,“我也有把寒渊剑,是祖父赠送给冯将军,冯将军又送给我的。我第一次上战场拿的就是它,它就像老将军守护着我,我也将它送给你,希望以后无论你在哪,都不要忘了我。”
灼滦将剑举过头顶,北临不禁地也将手握到剑鞘上。两位少年手握利刃,高举双手,像是要让上天见证着情谊一样。
两人胸中顿时燃烧起炽热的火。
南昭突然跑过来,捂着肚子笑着说:“你们两个好傻哦,约定事情要拉钩啊。”
两人相视一笑。
“北临哥哥现在是将军,很威风吧?”
北临没有表情,“有什么好威风的,还不是一样被你欺负。”
“哼,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啦。”南昭努着嘴,“你都是将军了,送我一套盔甲,也让我威风威风啊。”
“盔甲乃是作战将士的装备,并不是寻常之物,怎么能随意送你一套呢。”北临脸上故意露出怒色,看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
“小气鬼!”南昭撇着嘴,“当了将军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吧。”灼滦挠头插了一句。
“你是说我矮吗?”南昭将头转过,不看二人。
两位少年互看一眼,憋不住乐。
“好啊,你们俩今天竟然合起伙来欺负我。”南昭侧过头,气鼓鼓地说:“不和你们玩了。”
说罢南昭气冲冲地向着风筝跑去。
两位少年也不追,他们知道南昭消了气,自己就会回来的。
“给它起个名字吧。”北临指着好朋友手中的剑。
灼滦抬头沉思道:“叫什么呢?”
春风吹过,吹得少年的头发纷飞。北临没想过,给一把剑起名竟然需要这么认真。
“就叫它幽临剑吧。”
“啊?这是什么名字,一点也不霸气啊。”
灼滦笑了笑,没有作声。
北临拍了下灼滦的肩膀问道:“对了,你还记得那个穿蓝色风袍的老头吗?”
灼滦疑惑地看着北临。
“就是那个在君父寝宫能操纵风的老头啊。”北临学着老者推掌,操控风的样子。
那个深刻的形象又出现在灼滦眼前。若不是那个老者用狂风将英山易困住,他和北临根本打不过久经战阵的英山易。
老者可怕的力量一直回荡在灼滦心中,好像那股剧烈的风能吹到自己的脸上一样。
他还记得那名黑甲军士被老者击飞时,衣服爆裂粉碎,皮肤就像是被无数把短刀割出上千条血痕一样,就连地砖也被狂风掀起。
灼滦想到这,身体不由地打个冷战。
但灼滦和北临将英山易杀死之后,便忙着去宫里收拾残余叛军去了。只记得老者跪在地上面色蜡黄,眼睛血红,鼻子、耳朵都流出了鲜血。
“记得,记得,他怎么样了?”灼滦关切地问道。
“他现在没事了。”北临靠近灼滦,“他是九行教的教长。”
“九行教?”灼滦的印象中,自己第一次听说过这个教派。
“他叫裴行淼,前不久才来到昭凌城。一直在为君父传道,没想到竟救了君父和大幽一命。”
“他们是什么教义?”灼滦好奇地问。
“九行教崇尚自然的力量。”北临抬起头,眼睛使劲地转着,“各种力量之间互相作用就叫做‘行’。”
北临像是在背《国风》里上古的诗词一样,一字一顿,接着说道:“九行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九种元素。”
北临窘迫地说道:“他说了那么多,我记不住。”
“他让我过来问问你,想不想听听他的教义?”北临期待地看着灼滦。
“我不想听什么教义。”灼滦耸耸肩膀。
一阵失望掠过北临心头。
“可你不想看他到底是怎么让风为他所用的吗?”北临又将手掌推出,继续学着老者的样子,“不只是风,还有其他更神奇的。”
北临紧接着说道:“对了,对了,九行教还有武功!还有阵法!他说九行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一丝好奇浮上灼滦的心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怎么会对这种事不感到好奇。
“他每天都来大营里找我,要不要过来听听。”
还没等灼滦答话,只听见南昭跳着脚大喊:“快过来,快过来,风筝就要掉下来了!”
湛蓝的天空下,三个孩子拉着风筝,无忧无虑地跑着。
许多年以后,当三个人再回忆起从前的时光,这段日子总是难以忘怀的。北临不再冰冷,灼滦依旧不争不抢,南昭更加活泼动人。每每想起这些,灼滦甚至都想不再打算回到奉阳了。可生逢乱世,命运就像个巨大的磨盘,一点点将每个人心中所想无情地碾碎,留下一地渣滓,任凭岁月将其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