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夏的青北还不是很热,宫城里成片成片的梨樱树叶依旧血红。承恩殿里充足的阳光透过整面镂空的木窗,但大殿里君臣的气氛却很阴郁。
“钟子文,新都城明年开春寡人可否入住啊?”灼昂端坐在高椅之上,皱起眉头。
钟子文走出一步,跪在地上,“君上,都城乃是国家命脉所在,新都城规模宏大,物资、工匠、人力所耗巨大,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灼昂继位之时,开始修建新都城,命钟子文为工造大监,负责修建新都。当钟子文拿到新都图档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五辆马车才将宫城里两个大园林和各个宫殿的图档装下,还有各个城门、城池、官员、百姓的住处,各种图档不计其数。算下来新都规模比奉阳城大十倍不止。其中用到的珍贵木材、石材,景观花木,碧瓦琉璃,金银玛瑙数不胜数,这么宏大的工程,竟然限期一年落成。大臣劝谏的奏折如潮水般涌上灼昂的几案,灼昂一气之下,杀了几名带头劝谏的大臣,大臣们这才不再上书了。
浩大的工程也随着几位大臣的人头落地开始了,起初一月之内征调十五万劳工,灼昂觉得进度还是不够快,每月竟又加征五万劳工。一时间百姓苦不堪言。
“没让你一朝完成,我不是给你一年的时间呢吗!”灼昂瞪着钟子文。
“君上,二十万人建造如此大的都城,现在的进度已是飞速,何况青南现在正值雨季,如遇到暴雨天气,便不能施工。”钟子文不停地磕头。
“上大夫,再征调二十万民夫,全部送往新都。”
所有大臣都好像听错了一样,左右看着旁边的同僚,眼睛里充满着疑惑。大臣们还没听说哪个国家,一个月里能征调四十万的徭役。
赵世诚猛地跪在地上,哭诉道:“君上,不能再增加徭役了。”
“上大夫,为何屡屡抗命啊?”灼昂不耐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赵世诚。
“君上,不可啊,二十万已是极限,如今已到农忙之时,连续加重徭役,百姓家中的田地若是荒废了,来年怕是要饥荒。”赵世诚心痛地磕着头。
“一年之内建成新都,有的是时间给他们休养生息。”灼昂不以为然,“武大夫,征调之事交给你武安阁了,速速完成。”
陆惇抱拳道:“得令!”
赵世诚和钟子文齐齐地用拳头砸了下地面,俯身叹息着。
“上大夫,寡人出征周宁郡的军费可是已筹齐?”灼昂厉声问道。
赵世诚叹了口气说道:“君上,已备齐大军一个月的粮草。”
“好,上大夫,再多筹备一个月的粮草。若是顺利拿下周宁,我要踏过银川河,灭了冬澜部这没仁义礼法的蛮狡。”
“君上府库里的钱已经不多了。”
“都哪里去了?”
“兴修新都,国府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开支了。”
“加收赋税!”灼昂的口吻霸气逼人,容不得商量。
所有大臣都不寒而栗,青国立国时,四方战乱,百废待兴。终于经过景侯、威侯修养,不再连年征战,百姓得到喘息,府库渐渐富足,四方安逸。而灼昂一登位,便大兴土木,增加赋税徭役,对北方用兵,而且暴虐无比,大臣稍有反对意见,必被斩首。刚刚登位,便如此暴虐,大臣都是敢怒不敢言。
灼昂在朝堂之上被新都城延期之事气坏,此时正在顺静苑内熏香品茶,心情刚刚缓和下来,内侍官急忙走进来,躬身道:“君上,武大夫求见。”
“让他进来。”
陆惇走进来,双手抱拳道:“君上,典仪司主司陈俊玄、郎中令高进梁、内史王玺南大逆不道,密议迎回长公子。”
灼昂大惊失色,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几案上,“什么人举报?这些人是疯了吗?”
“中车都尉陈英沺,三人请陈都尉一起密谋。”
“将三人五马分尸!”灼昂砸了下拳,“陈英沺加爵!”
“是!”
良久无语,灼昂自顾喝茶,见陆惇还不退下,“还有何事?”
“君上,臣还有一事不知…………”陆惇低下头,眼睛打着转。
“你一介武将,怎么也学那些酸儒,吞吞吐吐了。”灼昂轻瞟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武将一眼。
“君上,我觉得他们之所以会密谋,是因为长公子还活着。长公子活着,明天可能还会有别人密谋,对君上终究是个威胁。”陆惇一脸严肃。
灼昂想起这个自己用尽方法也没能除掉的弟弟,心中顿时杀意四起。他知道陆惇说的话有道理,自己也曾想过要除掉灼滦,但当时自己的座位还不稳,若传召他回到奉阳,以他的世子身份,再起什么差池。
想到自己已传诏令,不准灼滦回奉阳,命他继续在北幽做质子,灼昂后悔不已。如今先君已下葬,更没什么好理由将质子召回了。
“方显,快去请沈先生。”
方显快步走出,灼昂登位便封沈行森为丞相。沈行森却再三推掉封赏说自己只是一介行者,只想要一个教坛,广收教众,推行自己的九行教派。灼昂旋即为沈行森在宫城旁边,修建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圣坛,并将九行教推行为青国的国教。虽说沈行森没有入朝为官,但灼昂有事多会找沈行森商量。
顷刻,沈行森便跟随方显走进顺静苑,躬身长揖道:“拜见君上。”
灼昂将陆惇所禀报的详述一遍后,沈行森笑着说道:“君上,别打周宁郡了,打关西之地。”
陆惇大吃一惊,向沈行森走近一步说道:“向西攻打北幽?先君在时,与北幽盟约,如今先君仙去没多久,就让君上撕破盟约,攻打北幽。即使占领关西,到时民心何在?”
沈行森摇摇头,笑着说道:“我不管民心,只问天道!”
陆惇刚要接话,灼昂摆摆手,“听先生说完!”
陆惇悻悻地退到旁边,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沈行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