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把雪白的刀,砍碎了层层黑云,投到了行营里。守卫的亮刃闪闪,反射着雪白的月光。大营里火把哔哔啵啵,中军大账里幕朝原和灼滦看着作战地图。
“世子,后天就能进入青国的国境了,你有什么想法”幕朝原问道。
“去往奉阳有两条路,一个是岤山关,那里是我青国防御关西的重地,关城雄伟,守军精锐,我们应该攻打这里。”灼滦手指用力地指着地图上“新泉”位置。
“这里城池不像岤山关那么高,而且这里距离岤山关就一百里,一直以来若有人攻城必会前去岤山关请求支援,所以常备守军只有一万,所以我们要在岤山关援军到达之前速速攻下新泉城。”
灼滦沉思顷刻,接着说道:“我们派出一小队人马,去岤山关附近游走,用作疑兵。让岤山关的守军以为我们会攻打岤山关,不敢去救援新泉城。”
幕朝原看着灼滦,如获至宝一样地看着灼滦,自己戎马二十多年,悍勇有余,而智谋不足。主君就对自己说过,为将的人不能只凭一时的勇猛,也要多研习兵法谋略。可是自己这么多年在主君身边也只是学到了一二而已,想到这自己还有些担心,如今看着灼滦分析军情形势,条理清晰,一语中的,心中宽慰了许多。
“世子在北幽学习了兵法?”幕朝原惊奇地看着灼滦。
灼滦伴随着一声长叹,缓缓地拿出了一本书,放到幕朝原面前。
“这是冯成年将军根据一生参与过的大大小小战事所总结的兵法,他战死之前送给我的。”灼滦又想起那个说要保护自己的老将军,眼泪涌上了眼眶。
幕朝原接过《兵法韬略要典》翻阅着,回想起当年那个总是亲自站在主君大帐门口为主君守卫的青年将军。他竟然这么细致地记着每一次战役,甚至上面还有战阵的插图。书上记录的战役自己绝大多数都参与过,但自己却从没有这般心思。难怪主君走之后,冯成年会从主管守卫的亲卫营将军迅速提升为带兵上阵的骁骑将军。
“冯成年将军的事我也听说了。”
灼滦听见幕朝原说起冯将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冯将军应该解甲归田,享受天伦之乐,可是…………”
“他算是求仁得仁,我们身为武将,天天刀光血影,生死早就看淡了。”幕朝原张开手臂上前将灼滦搂在怀里,“身为武将死在战场上应该是最为荣光的事情了。”
“可是冯将军是无辜的,他本不用死的,是大哥为了除掉我,才让凛族人进关的,如果不是这样,冯将军…………”说着,灼滦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幕朝原抚着灼滦的头,这个孩子就是心事太重了,又太脆弱了。
“这件事与你无关,是灼昂陷害了冯将军,他的在天之灵会明白的。”幕朝原安慰道。
灼滦按着手中的织雪剑,“老将军还没看到我拔出织雪剑呢。”
“他看见你的‘冷荒血’了,就如同见到了主君,我相信他走得很安详。”幕朝原看着伤心的灼滦,安慰道,“我们一定要回到奉阳,世子拿着织雪剑在他的墓前,让老将军看看世子的神威,让他看看自己拼命保护的人也是青国的国君了。”
灼滦用力地点点头,幕朝原拍了拍灼滦的肩膀,“世子我们再出去巡视一圈。”
幕朝原谋略上虽然略逊一筹,但是带了二十多年的兵,为将之道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如今这三万人马都是北幽借给世子的,世子在他们面前没有一点威信。世子如果不军肃严整,以己律人的话,北幽军士恐怕多不信服。
此时自己和世子去各营各处巡视一圈,一来看看各营的军纪,二来慰问慰问各营军士,等作战时也好让他们死心塌地供自己驱使。
跟在幕朝原后边,看着幕朝原一会看看军士们修整如何,一会看看战马是不是已经入厩,灼滦知道自己和幕朝原还有很多要学。
从各营巡视回来的时候,灼滦看到了柳元昊站在自己营帐口的守卫中。灼滦拜别幕朝原,走上前去,“元昊,你怎么在这里?”
“阿姐说过,要让我们两兄弟保护长公子,我放心不下,就过来替长公子站岗。”
柳漾儿那殷切的脸又出现在灼滦脑海,那个暖心的女孩一定要好好的。
“走吧,你随我去营地周围巡视一圈,幕将军年老,我们巡视完军士们的营地,我就送他回去休息了。”
柳元昊走出一众守卫,跟上了灼滦。
“元明呢?”
“有个老军士骗他说,能把沙土变成金子。他现在正吵闹着,让老军士给他变呢。”柳元昊轻笑了一声,“别看上战场的时候,能提刀杀敌,元明终归还是孩子心性。”
“你们从小长在军营里,受了很多苦吧。”
“总好过我们那些被斩首的叔叔伯伯。”柳元昊一脸的愁绪。
“你怨恨你的父亲吗?”灼滦记得也这么问过柳漾儿。
“这就是我们柳家的宿命,我小的时候总是在没人的时候,看着天空。心中总会怨恨父亲,为了他心中那虚无缥缈的大义,让我们从小和姐姐、父亲母亲分离。让那些疼我们爱我们的亲人被斩首。”柳元昊抬起头,一轮圆月挂在高空,他心中的那个家再也会圆满了,“但当我上战场开始杀人的时候,我想我就能理解了,有些事情是分不出对错的,坚持在心中的那份信念,能够驱使着我们做出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
灼滦歪过头看着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坚持在心中的那份信念?”
“是啊,父亲为了对楼氏效忠,不惜让我们柳家数代人积累下的财富、功业瞬间灰飞烟灭,都是因为心中的义字。”柳元昊刚刚还有些愁绪的脸上,此时和柳漾儿说起自己父亲时一样挂满骄傲之情。
“我们柳家,在后代的史书中,必是大仁大义的形象,而不是被万人唾骂。”
柳元昊看了看灼滦,“就像长公子要做的事情一样,也是为了青国的百姓,为了心中的仁义。”
“百姓里肯定会认为我是为了君位才向自己哥哥出兵的。”灼滦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失落升了上来。
“你若是成为国君,一定要对百姓好,百姓会明白的。百姓最关心的就是君上心中有没有自己,如果新国主轻徭薄役,百姓日子过得富足,他们就满足了。”柳元昊想起国主在点将台上诉说着青国灼昂的罪状,青国百姓这会肯定会苦不堪言的。
“就像北亦雄虽然是篡位夺国,但北家这几十年的发展,中原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北幽迅速跻身强国,百姓丰衣足食之后就不会在乎北亦雄是用什么手段上位的。何况你哥哥是篡位,你本来就是世子啊。”
灼滦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柳元昊,不敢相信这个少年竟然说出这么老成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