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文礼渐渐看清伴着隆隆马蹄向自己奔来的并不是援军,而是屠刀的时候,脸因惊吓过度而扭曲了。
守城的军士看到灼滦高举泛蓝的利剑,一骑当先冲杀过来的时候,顿时血液像是燃烧了一样涌遍全身。
“长公子回来啦!”城上守军高声喊道。
城下守军受到鼓舞,也兴奋地嚎叫起来。
灼滦命五千绝云骑分成左右两翼,与自己带领的中军骑兵形成犄角之势。刹那间两军短兵相接,灼滦左劈右砍,借着战马冲击的势头,砍翻最先交战的两名敌人。
身后五千余骑山呼海啸地冲到敌人主阵的时候,敌人的箭阵还没来得及开上一弓。两翼的绝云骑猛冲一阵,利用高度的机动性迅速向着敌人主阵合围过来。一时间高昂的喊杀声与破碎的惨叫声交织。
灼滦知道自己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回不了头了。
一万骑兵冲杀过来,幕朝原的压力瞬间减少许多。当自己与灼滦坚韧的眼神对视的时候,幕朝原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主君,一样的年轻活力,一样的光芒四射,鼓舞得全军将士热血沸腾。幕朝原似乎也回到了年轻时,疾驱战马,甩着战刀向着战阵更深处杀去。
霎时间,悲壮的血杀气息充斥在城门前的平野里。血光与残肢交叉飞舞,金属撞击出的火花与夺目的日光争相辉映,马蹄下的烟尘渐渐将这场血腥的厮杀弥漫。
灼滦手中的织雪剑已经变成嗜血的凶兽,不停地吸食着敌人的鲜血。
敌人渐渐镇定下来,几匹战马向着灼滦围拢过来。一时间几把战刀向着灼滦周身劈砍,身旁的铁臂营战士举刀格挡。
柳元明飞马过来,比敌人更快地出刀。疾电般洞穿两名敌人的胸膛。灼滦血气上涌,劈头向身边的敌人砍去。在炎热的天气里,刚刚被战甲憋出一身热气的青国士兵,错愕地感觉一阵寒气掠过自己的面部,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地栽落马下。
原野上仿佛人间炼狱般的屠杀持续了两三个时辰,两万骑精锐的青国士兵,最后只有几百人围在刘文礼的马旁。周围的尸体还没有凉透,地上的鲜血还在流动,层层的尖刃围绕着他们,使他们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走动。
幕朝原和灼滦各自驱马从兵阵里走了过来。
幕朝原提着战刀倨傲地指着刘文礼,“刘千夫长,如今是谁年老体弱啊?”
刘文礼并不看幕朝原,“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下马!”幕朝原大喝道:“当初我教你怎么打胜仗,今天就要教你怎么认输。”
刘文礼看着幕朝原,那骄傲的神情还和二十年前一样。
“要是你赢了,饶你不死!”幕朝原已经翻身下马,双手向外推,“都闪开!”
骑兵迅速向后退去数步,在中间留出一个格斗场。
“将军!”灼滦担忧地看着幕朝原。
幕朝原摆摆手,“放心!我可不能让曾经的属下瞧不起。”
刘文礼下马,双手握刀弓着身,自己手下两万骑兵被屠戮殆尽。他心中本就有无尽的愤怒与不甘,本想闭上眼被一刀斩于马下也算痛快。谁知老将军给自己一次发泄的机会。
他瞪着幕朝原,激发出全身的战意,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带着自己行军打仗的将军,而是敌人。
幕朝原眼睛眯成一道缝,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的手下,心想一定要将他斩于自己的刀下,报让他耻笑之仇。
两人沉脸相望,云层迅速翻涌,像是被两人气势所迫,遮蔽了昏昏西去的烈日。灼滦心提着,手不由地握紧织雪剑,幕将军的身手他是有信心的,但毕竟年龄…………
“刘文礼你可要用全力,就像当初我在校场上考核你们一样。”幕朝原昂然地说道,像是要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刘文礼曾是自己的手下一样。
灼滦渐渐明白,幕朝原戎马一生,本应风光无限。但却为了心中的信念,被削去封号,归隐祖庙。如今看着自己以前带过的兵已经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就算他心中无悔,但多少都会有些不平衡。灼滦抿着嘴,心中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恢复老将军的荣光。
“我曾是将军账下一员小卒,请将军先出手吧。”
幕朝原冷哼了一声,“啊!”咆哮着冲向刘文礼,所有军士都屏息凝视,像是被老将军的威压所折服。
幕朝原用力劈出一刀,刘文礼看到迎面而来的刀锋,迅速侧身躲过。幕朝原飞快地抽刀,刀锋自下而上画出一个圆弧,刘文礼紧盯闪着光的刀刃,快速地向后退去。
“出刀啊!一方守将都没有还手之力吗?”幕朝原大笑道。
刘文礼挺身出刀,一时间两把铁器相击,声音刺耳。“将军不减当年啊。”刘文礼感到幕朝原力道和以前一样霸道有力,紧握刀柄按下被震得升腾的手掌。
幕朝原纵身出刀,左右削砍,“青龙出水”,灼滦和刘文礼一同看出了幕朝原的招数。
刘文礼闪转腾挪,没有一丝空隙还手,“老将军如果去向君上请罪,君上仁慈,将军还可做一员先锋大将。”
“呀!”一刀劈空,幕将军大吼:“你身手不见长进,说废话的能力可是长进不少。”
幕朝原神勇无比,刀刀精彩绝伦。后阵的士兵伸着脖子看得酸疼,竟都争相拍马挤进前排的空隙里。
刘文礼被幕朝原强劲的力道震得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将粗重的喘息压下。幕朝原也感到一丝疲倦,停下脚步,盯着刘文礼,寻找他防守的漏洞。
幕朝原眼角突闪过一丝光,疾电般冲向刘文礼,战刀迅猛地落向他的肩膀,刘文礼肩头一歪,又躲避一刀。
可幕朝原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这一刀竟是虚招。老将军全身的力气实际却凝在脚上,抬起左脚踢向刘文礼的肋骨。
刘文礼来不及抽刀回挡,只好将小臂挡在肋骨上,当刘文礼看见幕朝原的阴笑时,自己的战刀已经被幕朝原迅速飞起的右脚踢飞,慕朝轩四招连绵用出,虚虚实实,一气呵成。
刘文礼此时胸口前大开,幕朝原敏捷地挺刀刺出,刀刃刺破胸甲,割开肌肤,贯穿了胸膛。随着一道血光飞出,灼滦等人都松了口气。
“将军……还似……当年……”刘文礼还没说完,胸口一挺,口中鲜血喷出,瘫倒下去。
幕朝原将刀抽出,凛然地站在天地之间,就像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