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青一愣:原来,她是来说这个的,还当她是安了什么好心,不想却还是在操心着自己家传宗接代的大事。
然而,紫青已经不愿意再进医院了,再进一次医院,自己极有可能还要遭遇一次打击。况且,她也这样想过,如若真的病治好了,那蒋门神还得以传宗接代为借口,继续他禽兽的折磨。因此,反倒是不能生了,他就消停了,自己也乐得清静。
尽管,这样的清静并没有让她对蒋门神恶行的愤怒和鄙视打消分毫,也没有让她对自己残缺身体的遗憾和痛苦减少半分,但是,假若命中注定自己一生都要生活在这蒋家,那现在的太平也已经是极好的了。
她恰好可以以此为借口,断绝了和蒋门神的肌肤之亲。
想罢,她说道:“妈,我看就不必了,县里的医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医生检查得很细致,我也相信她是不会诊断错误的。而且,上次在镇里的卫生院,医生应该也已经检查过了吧?上次我带一个流鼻血的学生去卫生院,李医生已经告诉我了。”
蒋门神的母亲一惊,却转而又极力让自己的脸色显得平静:“紫青,上次在卫生院,李医生确实已经诊断过了,但是他也拿不准,就叫我们带你到县医院去做详细的检查,因为怕你伤心,所以一直也就没敢告诉你。”
紫青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下闪出一丝微微的亲近来:“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只是,这往后,也就只能守着唯一的女儿长大了,不能再为蒋家生孩子了。”
她说得有些凄凉,在她的心里,这份凄凉不只是对于蒋家,更是对于她自己。
蒋门神的母亲眼角不禁泛起了泪光:“紫青,你知道,我那傻儿子是三代单传,我和他爸就盼着给他娶了你这样的好媳妇之后,可以开枝散叶,儿女成群,但是却不想,他自己作孽,好好的姻缘竟然变成了这样……”
“妈,算了,现在也不要去怪谁了,这一切,都是命。”
“紫青,但是……”
“妈,你说。”
“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我也知道你来到我们蒋家受苦了,我实在不忍心跟你说……”
紫青感到,老女人的话语中有什么不对,问道:“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蒋门神的母亲眼神闪烁,似在逃避:“按理说,你这样的好媳妇,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舍得,但是……”
紫青明白了什么,脸上写下惊讶之色:“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我那傻儿子,他是不愿意离开你的,当初娶你,也的确是他的福气,毕竟你是正牌的大学毕业生,又有工作,我那傻儿子哪里就配得上你呢?我也知道你们在一起一直都过得不是很开心,现在又恰逢出现了这样的事。所以,紫青,你也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心。”说罢哭了起来。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你的儿子。”
老女人当即站起身来,直直地跪倒在紫青的面前:“紫青,就当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但是我们蒋家确实需要开枝散叶啊。”
紫青笑了,笑容的温度却似低到极点。
紫青没去扶她,微笑着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要在她身上看穿一个洞来。
沉吟半晌,紫青说道:“这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你们一家人已经商量好的对策?你直说。”
“这和他们没有关系,这是我首先提出来的,我只是给他们说明过了,他们不赞同,还一味骂我,说我心狠,是的,我承认是我心狠,但是,你也是母亲,你认为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事情时,她还能顾及到谁会恨她厌她吗?”
紫青还是冷笑:“那现在呢?他们都赞同了吗?”
“现在……现在他们也已经不反对了。”
紫青只觉得天昏地暗,原本她是十万个不愿意踏进蒋家大门的,但是,自己的父母、蒋家一家人,哈,这些现在还有什么用呢?
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过了,成长起来的她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工具和玩物罢了。
父母把她当成了赚取彩礼贴上富贵人家的工具,蒋门神把自己当作发泄兽欲的玩物,蒋门神的父母把自己当作了开枝散叶生孩子的工具。工具、工具、工具……她只是工具罢了。
而现在,她已经不能生育了,于是,蒋门神的父母开始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工具的作用了,蒋门神不过是想要继续发泄兽欲而已。当他的父母说服了他,可以为他另外找一个工具,给他更换一个同时可以发泄兽欲又可以生孩子的工具一举两得时,蒋门神妥协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而这样的结局,对于蒋家来说,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
如果说蒋家的心肠再毒再恶她也不能改变,那么,自己的父母呢,自己又能改变生她养她的父母什么呢?他们的如意算盘也已经达成了一大半,毕竟,二十万的彩礼,他们已经收到了,也正是因为那笔彩礼,日子也过得好过先前很多了。在父母看来,现在的她她已经是穷尽了利用价值的废物而已,就如已经被嚼烂了的甘蔗渣滓,不会有谁再去管你的死活了。
想罢,她的冷笑在脸上凝固了,继而是一阵呜呜的哭声。
蒋门神的母亲还是跪着:“紫青,你是个好孩子,这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也愿意赔偿你一笔钱,给你十万,算是对你的补偿,只是希望以后你也能好好过,好好活,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你看、这……”
紫青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眼前老女人的话,她对她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她也不愿意再听她已经拿掉了遮羞布之后还假装没事一般厚颜无耻的说辞。
她转而在模糊的泪眼中陷入了沉思:是啊,当她已经不为任何人所利用的时候,当她已经不再是任何人工具和玩物的时候,那她还属于谁呢?她不就只能属于她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