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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南凤偏向北风行

三人从恐怖谷中一路向东而行,在童画的带领下愣是没有迷路,轻轻松松地就出了谷。站在恐怖谷崖边回首西望,烈山云觉得恍如梦中。

三人在崖顶小憩片刻。烈山云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样走?”

童画面无表情:“我们已经将你带出来了,接下来当然是各走各的路。”

洛幽听说,眼巴巴地望着她。

烈山云道:“老头子我也无处可去,要不,你们就带上我一起走吧?”

童画道:“富甲天下的烈山云,怎么会无处可去?”

“实不相瞒,烈山氏在华夏素来不受欢迎。”

洛幽奇道:“听闻烈山氏有着上万年的传承,是华夏的始祖血脉之一,如何会不受欢迎?”

“唉,虽说如此,但是我们家的人素来耿直,难讨人喜欢。虽然赚了钱,但是到哪里都被人赶出来。”

洛幽叫道:“胡说!我就很喜欢!”

“那只是你。”

洛幽于是挽住童画的手:“童童,我们带上他吧。”

童画无奈:“殿……洛幽你知道的,我们此行……实在是不方便带人。”

洛幽灵机一动:“就说我新拜了个师父!”

童画转过头去:“你也曾说过我是你师父的,这师父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哎呀,这样你就不是我师父了,你是我的……我的……保镖!”

烈山云刚喝了半口的水全部喷了出去。

“哎呀,好不好嘛……”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我的小祖宗。”童画拗不过,只得答应。

洛幽轻轻一笑:“哼。”

烈山云见机会不错,于是顺势说道:“我还有个女儿,独守在家中,咱们就先去把她接来,也一起走吧?”

童画翻了个白眼。洛幽连连点头。既然新拜了师父,那师父的事情,洛幽自然上心。

三人于是折向北,一路来到颍川城。

颍川城有一大族是为荀氏。颍川荀氏是与琅琊王氏、北地白氏、陈留张氏齐名的书香门第,受此影响,颍川街市上四处都是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的店铺。三人转了半天,方才遇到一家酒楼,于是进去喝酒。

洛幽小小年纪,酒量倒是不小,半柱香的功夫,一斤酒已经下了肚,而且还行有余力的样子。

烈山云感叹:“我开酒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奇才,真是奇才啊!”

“哼。”

童画在一边已经不声不响地喝完了一瓮。

三人喝得正爽,忽然外面街市上冷静了下来。洛幽探头望去,原来是一个与自己年级仿佛的小女孩正与一群人对峙。方才还热闹的街市,这些人一吵起来,便空空荡荡,各家俱都关门闭户,只是不只有多少间窗户里都透着猫着的身影和鬼祟的眼睛。

六七岁的小女孩,竟能够与一群成年人吵架而不落下风,这确实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小女孩身穿精干的黑色皮甲,背后一张样式古朴的木弓,一壶羽箭,腰间还佩着一柄短剑。小女孩面色冷厉,一头黑发迎风飘扬,沉默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摄人的气息。

小女孩对面十人一个个穿戴齐整,全副武装,显然是某一家族训练有素的私兵。

“许桥,你还是死心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小女孩的话音与她的面色一样冷厉。

十人中为首的精壮兵士向前一步回答,声如洪钟:“上命不敢不从,还请冬至务必跟我回去。”

小女孩怒道:“冬至也是你叫的吗?你……不许过来!”说罢张弓搭箭,一步不退地瞄着许桥。

许桥头上罩着面罩,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凝滞片刻,又向前一步。

小女孩的手微微颤抖。

许桥又向前一步。

小女孩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许桥第三步刚迈出,小女孩的手臂忽然稳定下来,然后放箭。小女孩年纪不大,箭术倒是很精湛,一箭从许桥头盔面罩的夹缝里射了进去,许桥迎面吃了一箭,上身不由一晃,这一步就没有走稳。

小女孩面不改色,立刻抽出第二支羽箭,在瞬息之间架在弦上。

许桥一声不吭,伸出左手把箭缓缓拔出,盔甲缝里流出汨汨的鲜血。右手向外一横,拦住了后面即将冲锋的九个士兵。

“看来殿下是一定不愿意跟我回去了,那就莫怪在下无礼了。”

“来吧!”小女孩又出一箭,这一箭还未射到许桥,便被他用手拨开了。

小女孩见状,脸色通红。

十人稳稳向前,逐步逼近。

忽然一阵风卷过,小女孩身前多了一人。这人一袭黑衣,黑衣之下隐约可见盔甲的形状。

“楚凤歌!看来家父所料不错,就是你将殿下拐走的!”

楚凤歌哈哈大笑:“是殿下自己要走,你我又如何拦得住?但是我身为殿下之师,岂能让你们对她动手动脚?”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身为殿下之师?殿下出走,你难辞其咎!”

楚凤歌横眉:“哼,我有无罪愆,还不是你这个小卒可以说了算的!”

许桥大怒:“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我不客气了!你这个狂人,看招!”许桥与楚凤歌于是拔剑相迎。楚凤歌招式势大力沉,许桥刚一接手便觉难以抵挡。且出手之间皆带狂风,给许桥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于是许桥示意后面九人,一齐围攻楚凤歌。

楚凤歌被围在垓心,动作丝毫不乱。方才的势大力沉的招式之外,又加上了以疾风般迅捷的身法。楚凤歌左右腾挪,令那些围攻的士兵无处攻击。而他身周一丈之地空间有限,十个人无法同时发挥作用。于是楚凤歌得以将他们各个击破。先以一剑战向许桥,这一剑又快又重,许桥顿时被他一剑劈倒在地。随后楚凤歌以蛇形剑术巧妙地绕开那些兵士的兵锋,挨个刺中他们的手腕、腰际、脚踝等处。等到许桥再度站起,那九人已经都趴下了。

许桥狂吼一声,冲锋上去。楚凤歌让开剑锋,用剑柄从侧面猛击他脑袋,顿时将他放倒在地上。

一边的小殿下已经看得呆了。

“啪——啪——啪——”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掌声。

楚凤歌急忙转身,看到一人迎面走来,腰间挂着一柄短斧和一面盾牌,顿时瞳孔骤缩。

“许开白!你怎么会来!”

许开白冷笑:“我若不来,岂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陛下是万不会料到你身为太傅,却拐走了小殿下的。”

楚凤歌冷笑:“原来还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么?也对,在你这个脑瓜里,只怕是分不出青红皂白的。”

许开白大怒:“你死到临头了!”说罢,提斧持盾冲来。

楚凤歌以剑相迎,剑上和身周都泛出了一层光亮。

两人瞬间缠斗一处,然而楚凤歌方才管用的剑术,到了许开白这里根本没有办法沾到他一点皮毛。每次斧剑相交,楚凤歌都不敌,情势渐渐危急。终于到了一刻,楚凤歌回剑不及,被许开白抓住一个空档,以盾面猛击楚凤歌,楚凤歌立刻被一记抽飞,口吐鲜血。楚凤歌在天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曲线,随后击穿了酒楼的窗户,落在洛幽的桌边。

楚凤歌仰面躺在血泊中,小殿下已经哭着跑进来,扑在他身体上。

楚凤歌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可惜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许开白从窗户飞入,冷笑道:“到了此时,你还不思悔改?”

楚凤歌不说话。

许开白大怒,举起斧头便要砍。

小殿下却忽然扑过来,横在楚凤歌身前大叫:“不!你若要杀他,便先杀了我!”

楚凤歌哈哈一笑:“许开白,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只不过是成全了殿下的自由,而你们,却是要将她当做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养起来。”

许开白怒极:“殿下如何被教育,那是陛下的事,我们做臣子的,如何管得?”

楚凤歌冷笑:“你既管不得,怎么助纣为虐?”

许开白不由分说,便要将小殿下一把提走。

就在这时,一支筷子伸到许开白面前,拦住了他的手。

有人竟能够用一支筷子拦住自己,许开白十分惊奇,更惊奇的是,这人在这里被碰到了,而且还打算干预这件事。

许开白皱眉,抬头问:“你是何人?竟干预我家主公的家事。”

童画答道:“我名童画。”只是道了姓名,却也不说原委,许开白感到自己被羞辱了。

“看在你长得这么漂亮的份儿上,我就不与你计较,我与我家主公不是你惹得起的,速度让开。”许开白眯起眼睛。

童画哂笑:“是嘛?那我倒要看看,你家主人的脸色在哪里呢。”

许开白大怒:“泼妇不知好歹!”挥起斧头便砍。

童画也怒:“痴汉不知死活!”一柄轻巧秀丽的银色长剑向侧前方轻轻一架,便将许开白阻挡在外,不能前进半步,而这时,童画仍悠然地坐着。

许开白见此情景,忽然出了一阵冷汗,然而却又不能显得自己无能,便恶狠狠地骂道:“我们走着瞧!”说罢便从窗户出去了。

见人已走,童画便不紧不慢地给楚凤歌治伤。

小殿下心中着急,便叫道:“你再慢点,他就死了!”

童画笑道:“是嘛?那我就再慢一点。”说着,果真变得更慢了。小殿下又气又急,抱着桌角哭了起来。

洛幽赶紧掏出丝巾给她递过去。

小殿下白了她一眼,然后接过了丝巾。

洛幽也不恼,歪着脑袋看着她。

“有什么好看的!”小殿下说着又白了一眼,然后自己坐到了桌边来。

“你是叫冬至吗?我听之前那人这样叫你。”洛幽问道。

“冬至也是……”小殿下说着忽然打住,改口道:“我叫柳玄,字冬至。”

洛幽恍然。

烈山云嘿嘿一笑:“你们柳家人的脾气就是躁,来来来,喝口酒压压惊。”说着递过去一瓮。

洛幽见烈山云递过去的是一瓮,顿时惊得呆了。柳玄却不以为意,伸手稳稳地接过,张口便往嘴里倒。洛幽见了,暗暗吐舌。

不料这一幕却被柳玄看在眼里,柳玄笑道:“像你这样娇生惯养的,相比哪个绣户的大闺女吧。”

洛幽轻轻一笑:“哼,我才不是呢。”

“你叫什么?”

“我叫洛幽,字贞观。”

柳玄恍然:“哦,原来是洛氏族人,果然是一副德行。”

洛幽生气:“怎么叫一副德行?”

柳玄哂笑:“附庸风雅啊,你单名一个幽字,如何与贞观扯得上关系?倒是凭空添了许多文化呢。”

洛幽听说,倒不生气了,反而嘲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易经有云,眇能视,利幽人之贞。因此身在幽处,便须贞观。”

柳玄尴尬,回过头去,却真好看见童画治伤完毕。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楚凤歌的伤势大为好转,已能上桌吃饭了。于是楚凤歌也不客气,坐来柳玄身边,将小殿下抱起来放在大腿上。

柳玄被抱着,脸上洋溢出喜悦。

洛幽撇撇嘴:“也不知是谁娇生惯养呢。”

柳玄听说,瞪眼过去,却看见洛幽也往童画身边依,想要坐上去,怎奈童画并不理睬。柳玄不由偷笑。洛幽回过头来见她笑,心中气恼,埋头吃饭去了。

三个大人见两个孩子的样子,教育是不可能的,拿来当下酒菜倒是不错,让心情顿时愉悦不少。

童画问道:“二位的来历只怕不简单吧。”

楚凤歌微笑:“你们三位的来历,只怕与我们相当吧。”

“我们来自上郡洛氏,你们是知道的。”童画回答。

“即便是在洛氏之中,只怕地位也很高吧。”楚凤歌还是微笑。

童画并不回应这种猜测,倒是转移了话题:“她既然姓柳,又是殿下,,莫非是南阳王的公主殿下?”

柳玄道:“正是!”

烈山云顿时来了兴趣:“这么说来,公主殿下是想要离家出走?放着好好的王宫不住,却要到处风餐露宿,这是为何?”

楚凤歌答道:“她父王管得太紧,她受不了了。而且父女俩理念不合,她并不赞成她父王对外扩张的政策,尤其讨厌林朝阳。”

烈山云笑道:“小姑娘倒是很有想法,但是离家出走又打算去哪里呢?”

“我要去河北!我要当游侠!”柳玄拍着桌子叫道。

“唉,谁让我是她的老师呢?以后她要去哪里,我便陪她去就是了。”楚凤歌无奈。

“师父对我最好了!”柳玄紧紧地抱住楚凤歌。

洛幽一边吃着饭,一边拿筷子戳着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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