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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金乌沉海,万里黄沙

无论是海上月升还是海上月落都是非常壮观的盛景,这一盛景唯有扶桑独有。虽然别处也有海景,但是扶桑东南的海上有一层奇异的物质,青蒙蒙地笼罩着水面,使此处的海景格外迷人。如果乘船由此出海百里开外,便会发觉整个天空都是青蒙蒙发亮的。于是按照惯例,每月十五,扶桑王都要登船出海赏月。原则上,扶桑王只同王室成员一道出海,并留一个王子镇守扶桑城。

遗憾的是,秋平川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死了,小公主秋灵舞还孤身在外,尚未回到扶桑。根据长公主殿下送来的消息看,小公主可能要长期居留巫山,回扶桑更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于是,秋司晨的长子秋涵君就被留了下来。秋涵君已经十二岁了,颇有主见,见要把他留下来,便是百般耍赖一定要去。怎奈殿前武士一把将他摁在椅子里,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祖父带着全家人都出海赏月去了。

深夜,秋涵君哈欠连天。殿前武士奉命看守他,寸步不离,秋涵君无奈。

忽然,小殿下灵机一动,叫道:“我要去做药剂实验了,你要不要来看?”

殿前武士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听来了好奇心。再说小殿下做实验,又不会跑到哪里去,便放下心来,道:“好,我就跟随殿下去。”

药剂实验室位于整个皇宫东南角,日里常由王室法师们进行日常管理。不过今夜例外,大家赏月的赏月,玩乐的玩乐。除了城池守卫们还在值夜,别个人等一般都不在他们晚上本应该在的地方。秋涵君来到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卫士紧随其后。

秋涵君开灯做实验,拿出各种瓶瓶罐罐倒来倒去,时不时地用火焰水晶加个热,于是就有各种五光十色的奇怪液体和气体冒出来,看的殿前武士眼睛都直了。不过殿前武士并不懂得药剂实验原理,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忽然间一阵奇香无比的味道涌入鼻腔,殿前武士不由陶醉其中,刚想叹一口:世间竟有如此好闻的气味,便昏昏沉沉,跌在地上睡去了。

秋涵君见状,得意地拍了拍手,悠悠然地出去了。

小殿下在夜色下的深宫中来回穿梭,避开所有的岗哨视线,摸到王室海港。海港空空荡荡,大约连工作人员都随大王出海去了。这里只有一条小艇,虽然艇上设施一应俱全,不过看上去并不能经风浪的样子。小殿下心中有些虚,摸了摸口袋,忽然摸到一块方才在实验室里顺手牵羊的石头,原来是海吸石。小殿下放下心来,登上小艇,发动出海去了。

海面犹如一块苍蓝色的绸缎,时而涌出些许波涛。幸运的是,波涛不大,小殿下顺利出海至百里开外。隐隐约约,在那海平面上的青色光华中,小殿下看到了一根高耸的桅杆。小殿下心中一喜,便要开船过去。忽然犹豫,于是罢手。小殿下灵机一动,打开了船上的互联通讯设备。通过它小殿下可以听见那远处的船上的声音。

“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赏月了。”小殿下美滋滋地想着,一边打开设备,一边仰面躺下。深蓝幽暗的青色的天空中,那一轮月亮此时看上去却像是深渊里的一只眼睛。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并没有躺在踏实的大地海洋之上,而仿佛真正的大地和海洋正是那无尽的深空,自己背后的却仿佛是一片虚无。深空召唤着地上的人,一如地上的人思念着明月的光华。随时可能向天空坠落的感觉令人眩晕,令人沉迷。

“滋滋滋……”

“啊,好美!”

“是的是的,你看那月光还带了青蓝色,真是难得一见呐。”

“我感受到了力量的波动!”

“是啊,想不到这月光真的是不凡。”

“不过奇怪的是,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力量波动呢。”

“真是想不到,你们每月都来看月亮,竟然看不腻,我也是真的服。”忽然闯进一道奇怪的声音,秋涵君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谁在说话?谁?”

“我你们都不认得了么?”

“你?你怎么会来?”话音苍老,是扶桑王秋平川的声音。

方才七嘴八舌的声音,此刻忽然沉寂。

“我为什么不能来?作为你们多年的朋友,我冒昧地打扰一下你们赏月的兴致,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好吧,你此来究竟为何。”

“向你们借取一物。”

“何物?”

“项上人头!”

听到这里,秋涵君大惊失色,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有敌人,大海之上,何人能敌扶桑?北方海域一向由天机阁管理,如果有那般高手来袭,天机阁不会坐视不理。一般小鱼小虾,大王足以应付。

刀枪剑戟、法术轰炸的声音响了又弱了。

秋涵君直起耳朵。

“大人,清点了十二艘船的尸体共计四千九百五十二,其中王室成员一百四十五,不曾走漏一个!”

“很好,将王室成员的头颅冰封打包,其余尸体,焚毁后一律沉海。”

“是!”

秋涵君听着那陌生而冷酷的话音,浑身如坠冰窟。悲伤和难过尚来不及侵袭他的心灵,但他已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和空虚。

“报告,远方海面上出现一艘小船!”

“过去看看!”

秋涵君听到这两句,悚然而惊,遽然而恐,急忙取出水吸石含在口中,又将小艇上储存音轨的那枚水晶揣在怀里,随后纵身跳海。过了一阵似乎水面上起了波澜,不过秋涵君顾不得回头查看水面上的情形,只是一个劲地向海底下面扎去。海吸石既可以在水下为他提供氧气,还可以过滤海水形成淡水,秋涵君借此不断深潜,直到用完了力气,再也游不动了。

虽然游不动了,但是秋涵君仍然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黑暗的水下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无边无尽的黑暗的虚空,一如他此时的心情。忽然间,他感到水体受到了扰动。正当他好奇时,忽然从上方水里沉下一块船板一样的巨大而坚硬的东西,砸在他脑瓜上,小殿下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秋涵君做了个梦,在梦里,无数的冤魂在向他哭诉世界的不公。有他的父母、亲人、朋友,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各样的人,有苍白脸流淌着黑色血液的人,有长着银色的脸浑身鳞片的人。无数的血泪淹没他的心,直到一缕晨曦的曙光照在他脸上,眼前的温暖令他从冷酷的梦中醒来。

秋涵君发觉自己躺在一处碧绿的水面上,周围群山环绕,郁郁葱葱,也不知是和所在。秋涵君急忙从水里游出来,顾不得身上沾湿,便要寻路。小家伙跌跌撞撞从山坳走出来,迎面便看到一座雄城,城头飘扬着一面大旗:巫山。

秋灵舞正在法阵模拟区玩的不亦乐乎,忽然传来长公主发来的讯息,紧急召唤她前去巫山北宫客舍。于是秋灵舞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小间,通过传送阵去了客舍。

长公主就坐在里面,只是神态不似以往,不知那是担忧、悲伤,还是惊喜。

秋灵舞嚷道:“殿下有什么事情找我?”听语气颇不乐意跑这一趟。

长公主笑道:“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从长公主身后转出一人。秋灵舞呆住了,那可不正是自己的王兄秋涵君么?秋灵舞欢呼一声,扑到秋涵君身上,却并没有注意到秋涵君的神态。

轻微的啜泣从自己的肩头传到耳畔,秋灵舞惊讶地松开手,盯着秋涵君。

长公主叹道:“你哥哥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秋灵舞疑惑地望着他。

秋涵君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长公主叹气:“算了,还是我告诉你吧。根据他带来的消息,你的家人都已经死了,扶桑王室只剩你们俩了。”

秋灵舞呆立当场,半晌,问道:“这怎么可能?”

“有人趁扶桑王室月半赏月之时,于海上偷袭,扶桑王室以及王室近卫军团全军覆没。你哥哥由于没有跟随大队人马一起,便逃过一劫,这是他拿来的证物。”长公主说着,递过去一块音轨水晶。

秋灵舞急忙接过水晶,然后听到了让希望破灭的声音。

秋灵舞摇了摇头:“我还是不信。”

秋涵君哭着抱住她,秋灵舞伸手摸了摸哥哥的头。

长公主忽然低头听着什么,片刻之后,抬头道:“离明,很遗憾地告诉你,扶桑已经被灭国了。长沙王挥师东进,已经于昨夜攻下扶桑城。这是巫山王刚刚传给我的消息。”

秋灵舞忽然流下泪来,抱着秋涵君轻轻抽泣。

半晌,长公主又补充道:“巫山王要我们过去一趟,他对秋涵君竟能在一夜之间来到巫山一事十分感兴趣,你们感觉好点了我们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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