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谨慎又紧迫地往走廊里深入着。
因为自身受过改造,即使是在这样的漆黑环境里,他们的夜眼也是一丝不苟地发挥着作用,视黑夜如白昼。
就是从走廊深处传来的迫人寒意,还有这一路上陆陆续续遇到的冻人尸体,在不断地挑战着他们的心里底线。
这处基地并不算大,走廊也没有多长,可偏偏走出了十面埋伏的感觉,草木皆兵。
比寻常钢铁还硬的坚冰,表情各异甚至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察觉自身死亡的下属,和跟着风传过来的如鬼哭般的啸声。
海尼尔倒没有多害怕和在意,而是愤怒,被戏弄的愤怒。此战过后,怕是这整个基地的活人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嗅嗅~”
基利忽然停下,小巧的黑鼻鼻翼使劲地抽动了两下,像是有什么发现。
海尼尔向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他没说话,而是目光炯炯地看了一眼前面,然后偏过头对海尼尔做着口型:“华夏人。”
刹那间,沉稳的海尼尔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连肌肉都绷紧了不少,身体微微颤抖着,死死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廊道。
可见那个华夏人给他带来的屈辱有多少。
基利也是难得没有叫嚣着冲上去,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两个人的人设就像互换了一样。
找到你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都默不作声,装作没发现,继续前进,大概反杀打成峰一个措手不及。
忽然。
他们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轻啸。
海尼尔心里一突,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躲闪间只见几个尖利的冰锥差之毫厘地从他肩膀擦了过去。
虽然只是冰做的,也不敢大意,因为那一道冰锥旋进的过程居然给他一种穿甲弹的压迫感。
他是可以受子弹而不死,但他的身体也不是铁打钢铸的,挨不了几下。
海尼尔往旁边一躲,直接就贴上了冰墙,可是这一触之下的冰寒杀机却让他心惊肉跳,赶紧往后撤。
“呃……嗷……”
这时,他听到了耳畔的一丝颤抖而不甘的呻吟。
猛地一回头,却见基利已经被牢牢地吸附在了冰墙之上,肩头和肋下似乎有血意,可能是被冰锥划伤了。他的体表开始迅速结霜,四肢也活动不开,变得僵硬,就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眼神飘忽地往上看,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听不清澈的话。
基利虽然速度不慢,但警觉性太差,不怪最先中招。
海尼尔只觉亡魂大骇,幸好没有靠上去多久,照这个冰冻的速度,不死也要多层皮(是真的脱皮)。
但是基利也算是个好用的工具,能救还是要救一下。
他挥拳砸向了基利身边的冰壁。
越接近越感觉到上面的仿佛能吹透灵魂的冷寂,但是他的拳头还是义无反顾地落下了。
所有挡在我面前的,通通要倒在我的拳头之下。
一拳既出,冰面四裂,连后面的墙体都跟着倒了下去。
海尼尔成功地将颤抖的基利拉了下来,可惜他现在已经冻得快失去意识了,再一抬头,却见刚刚被他砸开的大洞竟然被冰合上了,虽然混凝土的墙体倒塌了,但冰层却把它的缺补上了,变成了一处冰墙。
‘这冰……就像活的一样。’
海尼尔再次举起拳头,却怎么也挥不下去,不愿做无用功。
基利快不行了,没有了他的嗅觉帮助,自己就算能在这黑暗中视物,却根本找不到人,就像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海尼尔心中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他莫名想起那家伙第一次死前虽然被酷刑折磨却依旧露出的桀骜眼神,也可能是他的体质有些抵御不了这里的寒冷了,身体不由得一哆嗦:‘那人绝对没死,这不是同归于尽,而是屠杀!炼金术师真的太可怕了……’
什么报复,什么折磨?通通滚蛋!哪有性命重要。
单手将基利拦腰揽过,他的身体冰得吓人,海尼尔头也不回地往来处跑,因为那边可能还有没被寒冰冻结的地方。
身后有冰锥干扰,面前还有一堵堵升起的冰墙拦路,海尼尔只有将它们一个个打碎,不断地挥拳,跑,挥拳,跑。
到最后,温暖的地方没有等到,他自己反而是失温严重,身体不停地打摆子,上下牙也开始打起架来。
而基利气若游丝,手脚早已跟这冰面一样的僵硬,眼看着核心温度就要丧失殆尽,就不回来了。
海尼尔将他慢慢放在地上,然后回过头对着空气放了两枪,挑衅道:“来呀,我知道你没死。有本事出来跟我一对一进行一场男人的决斗!”
激将法,这是他唯一的手段,成功击败对方就能挽回一切,失败了便一死方休。只是不知道对方吃不吃激,听说华夏人的自尊心都极强,尤其是在是不是男人的问题上。
没人说话。
回应他的是数不清的冰锥和后面再次升起的冰墙。
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当如何?
唯一战耳。
“看来你不是个男人,这局是我赢了。”
他讥笑着躲闪面前飞过来的冰锥群,可因为速度大幅下降,每每躲掉一枚,就会噗噗噗中上四五枚,有的擦身而过,而有的却直冲冲插进了他的肉里,不仅带的搅劲让他皮开肉绽,那低得骇人的温度却发挥着更大的破坏力,迅速地冻结着他的肌肉组织、血液还有神经。
海尼尔怔怔地看着一枚直接冲他眼睛飞来的冰锥,忽然眼前一花,浮现起小时候喜欢橄榄球的自己因为太瘦弱而被校队拒之门外的场景,他只有自己拼命地锻炼着身体,练习着技术,希望能够打动教练。
可他是野路子出身,不仅技术粗糙,连身体又没有对抗能力,又怎么会得到伯乐的赏识呢?
所以在最后一次被大学校队教练拒绝以后,他放火烧了教练的房子,开始了逃亡生涯,本来东躲西藏的,以为这一辈子就要像老鼠一样住在地洞里了。
没想到,他的身体忽然得到了成长,竟然在半年之内从一米七窜到了两米五,为此他不得不大量地进食来维持身体的营养。所以他加入了当地的黑帮,还靠着敢打敢拼混成了中层,被人敬称“歌利亚巨人”,最喜欢诱惑职业运动员西渡,欠高丽袋,看他们在自己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他的帮派被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扫平了,连枪都没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力量。
记忆里那最深刻的人竟然不是他的最上面的老大,而是那个收服他的现在成为他的手下已经被冻成冰渣的小头目。
‘我变得比他强,而有人比我强,没什么不对……果然,我还是喜欢火焰燃烧时的热烈……’
“我讨厌寒……”
走马灯到此为止。
一枚冰锥直接从他的眼眶中穿过,旋进之力将他的大脑搅得稀巴烂,边搅边冻,如果有人剖开看,大概会看到一份香草冰激凌吧。
而在他倒下的脚边,已经僵直的基利早就停止了心跳,被蔓延而来的寒冰冻了进去,化为一尊狼人造型的冰雕。
“这局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