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到冥界,似乎一直都在让我经受着什么叫做挫败。一个深不可测的守桥老妪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条看河的狗都能让我觉得吃力!
那铁狗许是从来也没遭受过今日这般的待遇,稍稍错愕之后,顾不上先前被他扑倒在地的无尘,纵身便向我咬来。
看着那张带着腥风的硕大血盆大口扑将过来,纵身抬起左脚,用上十成的力道再次狠狠赏了那狗头一脚。
又是一声较之方才更加沉闷些的撞击声响,这次,它直接被我踢回了忘川河里。揉着被震的直发麻的左腿,将已然呆愣在地的无尘拉了起来。
可怜见的,许是那两千年间的痛苦留下了后遗症,无尘自从见到铁狗之后,就变得有些畏首畏尾,缩手缩脚了起来。
莫名地,见他那副战战兢兢、又强做镇定的小模样,我竟脱口而出了一句自己从来不会说出口的话来。
“莫怕,有我在,自不会让它们伤了你。”
“多…...多些白凤前辈相救。无尘…...无尘不怕!”
哎!看样子教他‘会说话’将会是长期且颇为艰巨的任务。便是此时话都说不太利索了,还没忘了他的那套繁文缛节,而且居然还在逞强!
学着阿桐平日里的样子,略显笨拙的揉了揉他的头顶,轻咳一声,特意沉下声问道:
“可是想起了从前在忘川河中的情形?你竟当真一丝都没有忘却吗?”
“就是因为不想忘记,无尘才进的忘川河啊!前世不能忘,那不被忘却的原因,就更加难以忘却了!”
惨白着脸硬挤出来的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那两千年的时间里,你也是如此这般,且日日都要被撕咬上一回吗?”
听着河中不绝于耳的惨叫,我无法想象魂魄日日被撕裂、凝聚、再次撕裂,整整两千年,那该是怎样的痛苦折磨。
无尘没有回答我,只是深呼口气,冲我干涩的笑了笑。我很想跟他说笑的那么难看还不如不笑,终究还是忍住了。心里莫名的,觉得沉甸甸的压抑。有些心酸、又带着一丝愤怒,后来我才知道,那样的情绪,叫心疼。
没容我有功夫想明白为何觉得压抑,忘川河中再次冒出了三只全身漆黑的铁狗。走在中间的那只想是个头儿,一副威风凛凛的王霸之气,言语间也甚是傲然:
“尔等生魂,怎敢贸然闯入冥界?还打伤我守河铁狗?”
我一向自命不凡惯了,虽一向不喜欢繁文缛节,却也绝不愿意被轻视小瞧。本就莫名其妙的憋了一肚子的邪火,见那个胆敢冲过来咬我的家伙居然还招来了同伙,哪里还顾得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
“打它怎么了?既是个守河的,就不要随便上岸来作威作福。居然还敢咬我?没有废了它已经是看着冥君和阎王的面子了。小小铁狗也敢对我不敬?”
估计那些铁狗从来没被这么呛过,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而刚才还怕的面色苍白的无尘,此时倒很是英勇的将我护在了身后。
----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他可以逞英雄的时候。
片刻,那为首的铁狗怒而一声咆哮低吼,身旁的两只铁狗闻声后瞬间便向我们冲了过来。速度之快,比刚才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见识过了他们的本事,我自是不敢轻敌。伸手将挡在身前的无尘扯到身后,双手捏诀,斩心剑已然出现在了手中。
我就不信,我的腿踢不折你,这斩心剑也动不了你!
斩心剑是神族遗留下来的一件神器,一般的魂魄灵体,若被它刺中,道行浅的魂飞魄散,道行精深的至少也得缺魂少魄。
既名斩心剑,顾名思义,它不仅可以斩神魂,也可以斩生灵之心。阿桐为我寻来此剑时曾告诉我,这把剑将会是我的一场生死劫,让我万万不可离身。所以无论去到何处,这把剑我都是寸步不离的。
自从得到斩心剑以来,我还从未见识过它的威力,今日,倒是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好好练练手!
迎着来势凌厉的腥风,刚将斩心剑劈出,那三只铁狗便都遁了形。一开始我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是斩心剑威力太过强大所致。直到斩心剑脱手飞出后我才发现,一直被灰沉沉的浓雾笼罩着的忘川河,不知何时竟已经能够清晰的看明对岸了!
对岸的河边依然是一片鲜红耀眼的血色花海。花海的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殿宇,隐约笼罩在一片暗灰色的迷雾中。
而我那把飞出去的斩心剑,此刻正稳稳的被抓在一个头戴金冠,身披玉袍的年轻男子手中。说他年轻,只是说他的皮相;若是论年纪,以他这身难测深浅的修为,喊他一声老祖宗,我都怕占了他的便宜。
“小子无尘,见过秦广王殿下。”
不枉无尘在忘川河里待了两千年,不仅认识孟婆,竟连一殿阎罗王秦广王他都认识。只是这打招呼的开场白怎的听着那么耳熟?难道他就只会这一句不成?
“你就是三千年前搅得三界不宁的那个白羽凤凰?”
声音清冷威严,听不出任何喜怒。一身淡金色的玉袍闪着金灿灿的光亮,在这灰暗的冥界就像个小太阳一般耀眼。衬着对岸热烈盛放的彼岸花,颇为赏心悦目。
只是这话却让我觉得有些刺耳,什么叫‘你就是搅得三界不宁的那只白羽凤凰’?不是我想搅得三界不宁好吗?说到底,那是三界生灵自己心里生出的邪念导致的。
不过,既然是偷偷跑到人家的地盘来求药,顺带还打了人家的仆从,我也不好表现的太过蛮横无礼。
更何况,若是真的开打,我大抵也是打不过他的。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遂抱拳行礼:
“坠天崖白凤,见过秦广王。”
“传闻神族在隐匿神坛前,曾将先前坠天的那块地方用结界隔离出三界,还在里面养了一只凤凰。放眼整个盘古大陆,还能留有神族气息的,怕也就只有那片坠天崖了。在那里成长的生灵真可谓是夺天地之精华,受造化之神奇。只不过,怎的听说三千年前你竟被一只小小的蜈蚣精给重伤了?”
我非常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位秦广王,是不是哪路调皮捣蛋的小鬼冒充的?没听阿桐说过秦广王是个爱说冷笑话的主啊!专门揭人伤疤不说,还哪儿疼戳哪儿!着实刁钻的紧。
看在打不过他的份上,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