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璃话音落处,那黑暗之中忽而笑声又至。
“嗬嗬……”
只是这一次,那笑声却似乎透着凄凉,透着心伤。
“到底是何人?”玥璃心中暗忖,但从那笑声她仍是辨不出人在何处。
就在她惊恐之时,突然,一个黑影如电,掠过屋檐,一冲而起,飘然如风般停在了屋顶之上。那诡异的身影竟如同是从月中而来。
青虹仍旧紧闭着双目,屏气凝神替寒生疗着内伤,但从背后传来的阵阵阴风,她知道那人已是到了身后不远处。而且从那骇冷刺骨的戾煞之气,她亦料得来者想必是魔教中人。可据她所知,整个魔教之中似乎并无如此人物。
然而不知为何,那身后的孤冷气息,青虹却感觉是如此的熟悉,竟如同是对着镜中的自己。
玥璃眼望着寒气逼人的黑衣人,又低首看了一眼已近昏迷的寒生,此际她的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清楚,以此人的功力,眼下就算自己与青虹联手亦绝难有胜算。
更何况,经方才一战,她们二人已然损耗了过半元气。
“前辈可是教中之人?”
就在玥璃思虑之时,青虹已先开了口,虽然她的双目依然紧闭,双掌依然未离分毫。
黑衣人略略一怔,脚下的瓦不禁咯噔一响。
“晚辈……魔教……忘情门……敢问前辈尊姓大名?”青虹又问道。
“忘情门?”黑衣人低吟道。
“情……何谓情……”黑衣人沉默了须臾,忽而近似自语,那悲苦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一般。
“前辈!”玥璃轻轻喊了一声。
黑衣女人像是猛然甦醒,又像是近似有些癫狂,她一步步靠近过来,掌心腾然燃起一团黑色火焰。
“你们告诉我,何……谓……情?”黑衣女子大声喝问,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悲悯。
十几年来,每值月圆之夜,她总是会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那一刻的撕心之痛,这份彻骨深痛令她发狂,令她疯颠。
“前……辈……”此刻,玥璃竟有些恍然失措。
“说!大声的说!谁说得好我就饶她一命,成全她与这个男人。说得不好,我就杀光你们!”黑衣女子冷声切齿道。
玥璃的心又羞又急,她想开口去辩驳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并非黑衣女人所想那般,可又顿然打消了念头。
因为她很清楚,此时此刻,辩解只会更加激怒黑衣女人。
而且,方才与青虹一战之中,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丝“情”字所在吗?
玥璃嗫喏着,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语。
“情,就是必须偿还的债,就是不顾一切,超脱生与死……”青虹缓缓收回双掌,将寒生拥在怀里,轻声道。那语气似乎更像是在对自己而说。
“哈哈……情债,生死,不顾一切……说得好,说得好……”黑衣女人仰天长笑。
忽而又怒向玥璃道:“该……你……了……”
不知为何,方才青虹的话让玥璃猛然又想起了妖冥界,想起了冰窟之中的“黑风邪神”与“师公”……
玥璃不觉深深叹了口气,悠悠道:“情,是这天下第一难解之物,也是独一无二之物,它没有对与错,没有羁绊,没有怨恨……”
“没有怨恨?为什么没有怨恨?”黑衣女子近似狂吼道。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怨恨,而是情。也许,当年所谓的背叛,所谓的断情,才是真正的情,真正的爱。殊不知那‘叛情’之人,或许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才是真正的痛彻心骨,因为她所要承受的除了断情之苦,离别之伤,更多了一份愧痛……可她的愧痛和苦心,他又能否明白……”玥璃边说边回想着那日所亲眼目睹的残影,回想起师公那悲痛欲绝的脸,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青虹抬起头,斜目看了一眼玥璃,心中疑窦横生,不知玥璃到底在说些什么。
黑衣女人倏地停住了脚,但脚下的瓦砾却仍在咯咯作响。
“身不由己……何谓身不由己?情真所致,共死何惜!又哪来身不由己?”黑衣女人颤声道。
“当然有身不由己!”玥璃双目微闭,两行热泪顺颊而落,“因为这世上除了男女之情,还有父母亲情、师徒之恩……在这二者之间如果只能抉择其一,那必是人间最悲痛的事……”
“可当年他柳千荀还是选择了后者……否则姐姐她……还有……”黑衣女人几欲哽咽难语。
“你……你是谁?你为何会知道……”黑衣女子忽而怔然问道。
“晚辈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般情殇之事这世上已上演过太多次罢了!”玥璃假装镇定道。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如巨浪翻腾,因为方才从那黑衣女子口中,她听到了一个名字——“柳千荀”。
这个昔日在道宗响当当的名号,玥璃岂会不知。
那是当年道宗东皇宫一脉,“东皇七子”之中的第一奇才,甚至有人将其认作混元先师再世。只是,相传他因恋上魔族女子而被逐出了师门,最后落魄而死。
“这个黑衣女人难道……她既然呼那个昔日魔族女子为姐姐,那她必然亦是魔都岭的人……”玥璃暗自惊愕,借由昏暗的月光,她似乎可以感受到面纱之下那张如寒铁般阴郁的脸。